葭倚忍不住踹开了车门。
一脚还没迈出去,就被时姈抓住了衣角。
“别急,让他们说。”
时姈不仅不慌张,还十分冷静。
任冲和胡三绝不会大白天醉酒,还无缘无故拦在她要回去的路上。
这附近可没什么酒肆饭馆。
距离最近的酒坊,也要过两个坊市,三条大街。
更何况,他们平日里喜欢仗势欺人,欺负的也都是家世不如他们的人。
跟时姈,偶尔就口头上占便宜。
外头的任冲和胡三却被那一声踹门给吓了一跳。
两人安静了会儿,见门开了条缝,好半天都没人出来,以为时姈是害怕了。
恰好遇上傍晚,街上人多。
凑过来看热闹的人自然也越聚越多,快把宽阔的街面给堵塞了。
有了听众,任冲和胡三自然得意洋洋起来。
仗着醉意涌上来,他们大着舌头,你一言我一语地继续控诉时姈的“黑历史”,却是越说越离谱。
时姈听到后边,脸色渐渐松弛下来。
也不知是哪个傻瓜蛋,竟然想利用这两个纨绔里数一数二的蠢货对付她。
没等把人坑死,自己先给自己挖坑埋了。
时姈正等着时机出去,忽然听到外边的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
一片哄乱声中,任冲和胡三像是被人猛然掐住了脖子,话说到兴奋处便戛然而止。
葭倚往外看了眼,高兴地说:“姑娘,是京兆府尹来了。”
有人报官了?
时姈诧异地往外看,果然看到一顶轿子停在不远处。
拥挤的人群已经被驱散,任冲和胡三被一群身穿官服的人死死压着。
反剪双手,捂着嘴巴,只能瞪圆了一双眼睛,活像两只被绑死了的公鸡。
葭倚扶着时姈下了马车,朝京兆府尹赵温华道谢。
“县主受惊了。”
时姈轻轻摇头,眼里含着泪花,打转了半天愣是不敢掉下。
“我在马车里听着,既愤怒,又害怕。任公子平日里戏耍烟花柳巷的风尘女子也就罢了,我堂堂敬国公府的女儿,陛下亲封的县主,怎能受得如此污蔑!”
“比起孟姑娘,他们更恶毒!这是要活生生逼死我!逼死整个时家!”
时姈慢慢走到任冲面前,轻声道:
“任公子,我没想到当初对你的拒绝,竟刺激得你白日买醉,当街闹事,若是任家祖宗泉下有知,定不希望他任家后辈有如此败坏门楣的行为。”
祖宗二字犹如当头一棒,生生打醒了任冲。
酒醒之后方才觉得后悔,但他被人捂了嘴,一句争辩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喝的酒,又为什么会去拦时姈的马车。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那些糊涂话,让家里知晓,一顿家法怕是跑不了。
时姈离得近,清楚瞧见了任冲眼里的迷茫,困惑,后悔,惊惶。
哪怕是他酒意上涌,冲动挑事,也不该有迷茫和困惑的情绪。
压下心底陡然升起的异样,她转头对赵温华说:
“赵大人,烦请您将二位公子送回各自府上,并转告他们,倘若二位公子再说一回这样的话,只怕祖父那边,连我都拦不住。”
当街造谣,影响极坏,换个人都没法如此大度地放过对方。
哪怕时姈语气流露出几丝不耐,赵温华也觉得极其难得了。
毕竟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他朝时姈拱手:“赵某定将县主的话带到。”
任冲和胡三被带走了。
时姈转身要上车,余光瞥见边上一辆马车靠近。
车身通体漆黑,纹路纤细,色泽沉穆,光滑得宛若一匹上好的缎面。
唯有异域进贡宫里的紫檀木才能做出这样漂亮的马车。
前头拉车的四匹马也是全身漆黑,四蹄雪白,肌肉匀称,高昂雄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