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还未落到手臂上,被傅敛速度极快地倾身一握,给拦住了。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盯着她的眼睛,面上稍有冷色,手指微一用力,匕首瞬间从纤细的指间脱落。
“周翰伤了殿下是事实,但此事因荣安而起,荣安替他求情,对殿下着实不公。”
“所以,你想用自残抵掉孤的伤?”
傅敛松开她的手腕,缓缓直起身子。
“不用你假惺惺......唔”周翰刚叫出一句,傅敛一个眼神过去,护卫又把他脸摁进土里,瞬间没了声。
“荣安县主,若孤方才听得不差,你要用保命丸换他弟弟一命。”
时姈自幼身子弱,总是小病不断,大病偶尔。
时慬当初大张旗鼓,费了许多力气才着人寻来了三颗保命丸,一颗用在时姈满月时一场来势汹汹的大病里,一颗用在刚从畅园湖里捞出来的时候,几乎没了气,如今只剩下一颗。
京里从来不缺的就是八卦消息,时姈的保命丸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她虽下跪,背脊却挺得笔直,不失骨气,只是那眼里,早已浮起潋滟泪意。
“不论过去我与他有何纠葛,细细论来,还是与我脱不去干系,荣安愿为他的将来负责,包括替他向殿下赔罪!”
“若他弟弟死了,我愿为他立金冢,叩首祭拜七日,每年忌日为他焚香扫墓,若还活着,那我便保证他此生康健,不再为病痛煎熬,而周翰,我能供他念书,年复一年,吃穿不愁,直至榜上有名。”
一个世族大家的女儿,能放下身份,对两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做出如此承诺,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哪怕她曾经将他们逼上绝路。
她舍弃身份,应下普通人才能做出的承诺。
舍弃名声,当着所有人的面下跪。
也将自己唯一一颗保命的药丸送出去了,对素来狂妄骄纵,行事毫无顾忌又凶残恶毒的荣安县主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
她曾经是多么不可一世的一个人。
书院里的人,但凡亲眼见到这一幕的,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包括崔意及一众先生。
只有到了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深切地意识到,时姈是彻底变了。
傅敛轻叹一口气,“罢了,起来吧,你诚心请罪,孤若是驳了你,怕是连老天都不允许了。”
时姈抿了唇,半晌不起来。
周围一片寂静,人人面面相觑,最后是崔意看不过去了,走过去将她搀起来。
“殿下都发了话,县主还真要跟殿下较劲不成?”
时姈撑着他的手臂站起来,微噘着嘴,闷闷道:“我不是故意的,就是膝盖疼,站不起来。”
这时傅敛才让护卫将周翰的脸给掰出来。
这回周翰没吭声了,也不愿动弹,沾满泥的面上泪水横流,甚至浸湿了他脸下的那一小片泥地。
“既然县主替你求情,孤也不追究你的行刺罪了,不过,宝文书院竟然能让他这样的人闯进来,崔先生,您该作何解释?”
崔意连忙拱手道:“宝文的守卫一向谨慎严格,不可能轻易放人进来,崔某一定会将此事查清楚,给殿下一个交代。”
“文香宴即将来临,孤希望崔先生,包括整个宝文都能提起精神,切莫辜负陛下,及宝文先辈的殷切寄望。”
“殿下放心,崔某......”
“我知道是谁放他进来的。”
横空冒出一个声音,打断了崔意的话。
众人看去,一个纤细瘦削的少年慢慢走出来。
“伍......吴言!”时姈差点叫错他的名字,反射性地捂住嘴,“你怎么会......”
“我看见了。”伍暄看着她,认真地说。
崔意斥说:“此事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你是哪班的学生,真的看见了?”
伍暄直接伸手指向隐藏在人群中的某个人。
“是她,我看见了。”
“孟秋瑾!”
这回时姈真是没忍住内心的惊讶,失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竟然是你!是你放周翰进来的!”
孟秋瑾的面上快速闪过一丝惊慌,站在她身边的人也不经意地往后退,等发觉时,已经给她空出了极大的地方。
“我......我并不知道他是来杀人的,我只以为他来找人,所以就......”
她有些紧张地揪着衣角,神色委屈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