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娆第一次觉得这房子这么空,空得都带了回音似的。
说到底还不是自己心虚。
她站在那犹豫着要不要道歉,他开口了。
“不忙的话,帮我个忙吧。”
“好呀!”她兴奋应。
宋衍唇角轻扬,终于浮出今晚的第一抹笑。“帮我对戏吧。”
“嗯?”苏娆懵,“我不会啊……”
“你帮我念就好。”
两人要对的是检察官宋铭和妻子安祯在机场分别的一幕。
宋铭作为检察官全心投入到性侵案中,不惧各方势力为受侵害的女性儿童辩护。他的无私坚韧让他成为了受害者的保护神,但这个神唯独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妻子……
“一定要走吗”
苏娆还没找准位置呢宋衍已经开始了,他还真是一秒钟入戏。
不想破坏气氛,苏娆慌乱对:“是,你不用劝了。”
宋衍没看剧本,目光沉沉地对视她。“好,那什么想回来了提前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宋铭。”苏娆捧着剧本一字一顿念。“到现在了你还跟我装糊涂是吗,我再告诉你一遍我不回来了,永远都不回来了。”
宋衍半晌没说话,苏娆偷瞄了他一眼。
刚刚还是清冷英逸,目光睥睨的男人,这会儿神情黯淡,眉心隐着抹憔悴,眼神中是倔强的隐忍是深切的眷恋。
这不是高傲的宋衍,这就是落拓的宋铭——
苏娆看呆了,只见他眼中万般情绪被压下去,化作一个执着又温暖的笑。“等这个案子过去了我就去找你。”
这话暖得人心都快碎了。她看看剧本,安祯也是如此,但她的经历不容她心软。
“这个案子过去了还会有下一个,下一个过去了还会有下下个……宋铭,对你来说就没有‘过去’这个词!我不等了,也等不起了。”
被宋衍带动,苏娆也渐入佳境,跟着叹了声。“宋铭,你是个好检察官,但不是个好丈夫。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的?我怀孕吐得昏天暗地时你在哪?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你在哪?我父亲去世时你在哪?我被人跟踪差点命丧车祸时你又在哪?你守护了那么多受害者,可你独独没有守护我!”
苏娆哽咽,接着道:“我知道这不能怪你,你也是为了那些无助的人。但是……原谅我的自私吧,我只想要一个能够守护我的人。”
这段话说完,苏娆居然共情了,她突然觉得很委屈。
可她再抬头看宋衍时,完全被震住——
这段对白已经结束了,但宋衍还在戏里。
他默默注视着“远去”的妻子,此刻的他明明是冷静的,但望向妻子的眼神中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深情。
无奈,悲伤,不舍,遗憾……统统从他目光中传达出来,但他又在极力克制,克制这份温柔。
他也有私欲啊,也想与妻子一双一世,但是为了宣扬正义的理想,他只能选择牺牲……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会发光,苏娆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简直是光芒耀眼。
无论是演员宋衍还是检察官宋铭,都散发着让人折服的魅力。
苏娆终于明白嘉琪为什么这么喜欢他了,她也心动了……
“你会等他吗?”宋衍接着问了句。
苏娆赶紧低头看剧本,找下句话在哪。“没有啊……”
宋衍哑声笑了,抽出她手里的剧本轻轻敲了她头一下。“小笨蛋,我问的是你呢,你还会等他吗?”
苏娆摸摸头,眼里流出笑意。“等啊。”
宋衍表情怔住。
“如果不爱,分开无可厚非;如果爱,那我一定会等。爱和守护都是相互的,我也想守护宋铭啊,他把自己的光和爱都给了生活在黑暗里的人,这样无私的人怎么忍心让他孤独呢。如果我爱他,我一定要等他。我会告诉他,他并不孤单,就像他告诉那些受侵害者他会陪他们同行一样。”
宋衍沉默了。
壁炉上的暖光勾出他精致的轮廓,柔了他的凌厉,暖了他的淡漠,只是望着她的那双眼深沉得似陷入了过往云烟,让人看不透。
苏娆躲开他视线,自嘲笑笑。“我是不是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哈!”
他摇了摇头,无奈笑了。“我问的不是宋铭……”
“那是谁?安祯吗?”苏娆反问,“如果我是宋铭的话我可能不会再等她了。”
“为什么?”宋衍惊讶。
苏娆小舌尖不经意地舔了舔唇,笑意微凉。“他们不合适呀,不管安祯爱不爱宋铭,她不理解他。爱情不仅是厮守更要心灵契合。”她托着下巴想了想,眨着眼睛道,“不能说谁对谁错吧,反正就是常说的三观不合。既然安祯执意分开,我希望宋铭不要去追她了……他没追吧,剧本怎么写的?他去找她了吗?”她好奇问。
宋衍笑了,像万里浮云一眼开,目光清明释然。“没有,他没有追。”他淡淡应了声,起身摸了摸她头,无限温柔。“谢谢。”
也不知道该说他好哄,还是该说他喜怒无常。晚上还紧绷的一个人,不过对了个剧本,他就变得轻松多了,而且看上去心情还颇好。
对剧本有这么大的魔力吗?那讨他欢心岂不是很轻松?
苏娆摸不透他,直到两人上床准备休息了,她刚熄了床灯就觉得身后人贴近她,近得温热的气息都扑在了她后颈。
“宋衍,那你干嘛!”
“我手凉……”他低声笑语。
“……”
苏娆僵住,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惊愕转头:“宋衍,你是不是……”
“我想听你唱歌。”
是了,他都听到了——
怪不得他会在那关键时刻打电话来,还命令她发定位,原来电话根本没挂断。
那他都听到了什么?周珩表白,还有……
苏娆呆住,她想到了他电话打来前周珩说的那句话,“你还在等他吗?你前男友……”
“你会等他吗?”“我问的是你……你还会等他吗?”“我问的不是宋铭……”
一句句再现,苏娆好像明白了。
明白了他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轻松……
“你回应他了吗?”
宋衍低沉的声音勾回了她思绪,他问的是周珩。
被子里,她点了点头。
“怎么回应的?”
她没应声,却从被子里幽幽地探出一只白皙的小手。
那只小手心虚似的,怯怯地不敢伸开,但宋衍还是一眼看到了她纤细的食指上,亮闪闪的婚戒……
又是一声哑笑,他蓦地攥住了那只柔软的手,猛地一拉将她扯进自己的怀里。
苏娆吓了一跳要挣开,他却抱紧了她,在她耳边撒娇似的说了句,“我手冷啊……”
“……”
不带这样的!“宋衍——”
她大喊,可他无视她的反抗,笑着说了句:“怎么办,睡不着呢?”
“……”
这气氛,有点不对啊。
苏娆仰头看向他,他笑容潋滟若水,好看得让人心晃,更让人心慌——
“你,你想干嘛?”她紧张问。
看着她警惕的模样,宋衍笑出声来,挑眉说了句:
“我要听歌,给我唱首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