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东侧的主屋正中,静静躺着一副通体漆黑的檀木棺材,汗王与阿尔丹立于一旁,刑部和吏部的尚书也俱来了。
云城看着棺材中的人,眉心紧蹙。
自昨晚金吾卫来报跟丢了阿骨打,她便一直心中不安,生怕这人又捅了什么篓子出来。却没成想,今日一早,下面的人竟在东郊树林寻着了。只是发现之时,早已死了多时了。
大梁向来守卫严密,近日却频频出乱,两场刺杀究竟是何人所指使,这些人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进到京城中来的?
她本以为与戎族定脱不了干系,但若真是他们,今日这阿骨打之死又是为何?
云城眸光掠过站在身边面色冷凝的云池。难道是他?
可昨晚刺杀一事尚说得通,暗杀阿骨打又是为何?两国起争端,难不成他想要一个战火连天的大梁?
她心中沉沉地叹了口气,重生一回,许多事情却并没有清晰坦荡起来,反倒是眼前迷雾重重,愈发看不?清前路在何方。
“殿下。”一名仵作跑来道:“大皇子是被一剑毙命。”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棺材中的尸体,看了一眼云城,低下头去。
“一剑毙命。”汗王冷笑两声,“你大梁这待客之道可真让本汗消受不?起!”
“汗王。”杜嵩深揖道:“未派人保护好大皇子大梁确有责任,但昨夜场面混乱,长公主殿下安排金吾卫随行被大皇子甩脱亦是事实。”他深弯下腰,“还?请您先冷静......”
话音未落,汗王猛地一脚踹飞了身侧的一把椅子,堪堪贴着云城飞过,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冷静什么?”他双目阴狠,嘶哑道:“我戎族皇子不?明不白死在你大梁,你现在和本汗推脱责任?”
他抬起手臂指着棺中之人,指尖微颤,“这是本汗自小带大最为疼爱之子,说没便没了......你们说,该当如何!”
杜嵩一怔,看着棺中双目紧闭了无生气的阿骨打没了话音。这戎族一向不?服大梁,如今得了这么个时机,定不?会善罢甘休。
云城叹了一声,双手贴合,端端正正地向汗王一礼。
“本宫敬天下,敬君父,如今以礼敬汗王,以表我大梁歉意。”她正色道:“您放心,本宫亲自查案,定会给您个交代,绝不?会让大皇子平白殒命。”
云城淡淡地看着他,“您看如何?”
大梁长公主既已屈尊行礼,再不?依不?饶倒显得他们无礼。汗王略一思索,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眸色冰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伸出三个指头,“给你们三日查出凶手,否则休怪我戎族无礼!”
说罢,一掀衣摆,怒气冲冲而去。
阿尔丹盯着棺材中的人若有所思,忽地被汗王这阵势一惊,不?由得冷嗤一声,也随之而去,云池紧跟在后前去送客。
屋中静了下来,云城走上前,打量着阿骨打脖颈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眸色微深。
“你方才还?想说什么?”她眸光一瞟,落在那名仵作身上。
那仵作慌忙上前来,低声回道:“殿下,方才验尸之时,在大皇子体内发现了欲毒。”
“欲毒?”云城一愣,“那是什么东西?”
“混合离魂草等多种?药物,长期服用可令男子气弱体虚,直至最后精尽人亡。”杜嵩接话道:“你可否看出这药他服用多久?”
“这小的看不?出来。”仵作道:“不?过方才验尸之时有太医指点,说这药服用之期已逾三月之久。”
云城蹙眉细细瞧着阿答骨,面色苍白眼底青黑,一瞧便知是纵欲过度之样,“瞧他这样子,纵是没有?这一剑,也活不了多久了。”她淡声道。
“本宫知道了。”她挥了挥手,“下去吧。”
仵作依言退下。
“老师觉得此事如何?”她看向杜嵩,问道。
杜嵩抚着胡须,眉心紧皱,“不?好说,但依老夫看,不?是普通暗杀,欲毒和这一剑也许是同一人所做。”
“会是谁呢?”云城眸色沉沉,抬眸看着他,“看着不?像大梁人所作之事。”
“或许是......”杜嵩沉吟片刻,道:“戎族内部的人下手?”
连日操劳,云城的面色有些苍白,她扯了扯嘴角,“我觉得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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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行宫,阿尔丹悄无声息潜进了琉璃阁。戚殷靠在那张躺椅之上,望着窗外一明如洗的碧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快入冬了,午后的暖阳倾洒于身,便生出了几分怠懒。
“阿骨打之死,是你做的?”清清冷冷的女声在身后响起,阿尔丹走上前来,坐于他身侧。
戚殷也不?遮掩,坦然承认,“是我。”
“你这事做得太荒唐!”她眸色一变,急道:“你杀了阿骨打,汗王怎会想不到?他一向宠爱阿骨打,若是气急,定不?会善罢甘休!”
戚殷微微侧目,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阿尔丹被他这清凌凌的目光一瞧,方才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唇嗫嚅了一下,不?作声了。
“不?会善罢甘休又如何?”戚殷勾起唇角,嘲弄地笑了一声,“既已做到了这地步,还?怕翻脸么?留着那废物这么长时间,如今时机正好,顺手便解决了。”
他声音轻飘飘的,随意的似杀死一只无关紧要的飞鸟,阿尔丹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
“这时候阿完颜正焦头烂额吧。”他晃着摇椅,轻声道:“不?妨再给他添些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