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你怎么……”
“娘娘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心怀鬼胎的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安兰梅其实是刚被追回,只听到张绍明向拓跋秀解释为何身体不适心绪不宁的话语,但见两人如此惶恐,张绍明甚至出言质问,心头一阵不适,反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什么时候过来的,需要向你解释!”
“小民僭越,还请娘娘见谅。”
张绍明赶紧缩回去。
拓跋轩为张绍明打圆场,道:“王妃莫怪,邵明方才是一时震惊过度,言语间失了礼数。你就原谅他吧。”
“是啊,嫂子,他肚子里怀着二哥的骨肉,受不得刺激。”
顾秀故意挑戳心窝的话刺激安兰梅。
安兰梅本就愤怒张绍明一个哥儿竟比后院的任何一个姬妾更早怀上拓跋轩的骨肉,白天早些时候又被拓跋轩请来的册立张绍明为正君的圣旨刺激过,现在见拓跋轩和拓跋秀都为张绍明说话,心里越发愤恨难耐,怒道:“他肚子里有你们拓跋家的孩子受不得刺激!我父汗在边关有十万大军,我就受得刺激!”
“王妃……”
拓跋轩闻言,赶紧故作亲昵地搭着安兰梅的肩膀,道:“你是本王的王妃,按大魏朝的嫡庶规矩,邵明肚子的孩子得喊你一声嫡母,你就当是邵明替你怀孕生孩子,忍一下吧!”
“王妃娘娘,王爷所言极是。”
张绍明跟着安抚。
安兰梅本是个没心机的直肠子,如今又成为恋爱脑,听了狗男男的花言巧语,觉得很有道理,眉开眼笑道:“王爷说得对,我不该为了我的孩子和生孩子的人闹不开心。”
“王妃能这样想就是最好不错啦。”
拓跋轩趁机揽着安兰梅往外走。
张绍明跟在后面,脸色有些不好看。
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个双标的人,在安置身体原主的母亲的时候,他口口声声“聘则为妻奔则为妾”的封建传统,轮到自己被封建传统的时候又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竟然要喊不相干的女人作母亲是很不人道很不公平的规定!
顾秀将张绍明的情绪看在眼里,不置可否。
……
……
之后几天,燕王处风平浪静。
顾秀这边却出了纰漏。
普通人的认知里,皇帝是享福是逍遥是酒池肉林的奢华放浪,实际情况却——
天刚蒙蒙亮就要起床,忍着打哈气的疲倦坐在明堂之上听朝臣们辩论国家大事,退朝后前往御书房,在三位顾命大臣和摄政王的监督下批阅奏章,传见相关官员……
把一夜积累的朝政事务处理完,基本已是午时,用膳过后小睡半个时辰,去景阳宫继续文武课程直到傍晚时分……
然后回宫用晚膳,用膳过后去御花园散步休闲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继续在摄政王和顾命大臣们的监督下批阅新来的奏折,直到子夜时分才可以回寝宫睡觉……
“难怪古代皇帝宁可做昏君不想做明君!做明君实在太惨了!”
三天不到就被高强度的皇帝节奏折腾得瘦了好大一圈的顾秀忍不住赖在床上装病。
可惜拓跋超看穿了一切。
御医们还在寝殿外等候传召入内,他已经一把掀掉顾秀的被褥,抓起这只懒虫:“皇上不是一直都想亲政吗?怎么才亲政没几天就生病了?”
“做皇帝实在太累,朕宁可躺在床上做个……”
“不许说这么没志气的话!”
拓跋超打断顾秀的抱怨,将他从床上揪下来,扔给一旁的太监们:“为皇上更衣!”
“皇叔……”
“皇上若是睁不开眼,你们就用冰水给他洗脸。”
拓跋超不许拓跋秀身为皇帝却带头消极怠工。
太监惧怕拓跋超,一一照办。
顾秀被折腾得有苦说不出,坐在龙椅上还不停的犯困,无奈拓跋超就在身旁,鹰目无时无刻不盯着他。
一场早朝下来,顾秀已经困得上眼皮打下眼皮,连怎么走回御书房都记不太清楚。
“皇上!”
庞太师猛然一声,将顾秀从昏昏欲睡中惊醒:“太师!有什么事情!”
“皇上如此精神不振,莫非是昨夜没有睡好?”
“朕……朕……”
“陕宁饥荒,皇上爱民如子,难免夜不能寐。”
拓跋超上前一步,为拓跋秀打圆场。
顾秀闻言,赶紧附和道:“朕只要想到陕宁百姓如今或是饿死或是逃荒,朕就心绪不宁,无法入眠!对了,各地的赈灾粮食什么时候能送到?”
“陕宁本地的粮仓都已经打开,江南三省也从昨日起便送粮食去灾区,但是——”
“但是什么?”
“远水救不了近火。”
林太傅叹息道:“江南三省豪族富户傲慢,根本不听当地官员号令,能送去灾区的都是官库里往年囤积的粮食,更多就没有了。”
“不能向富户豪族购买吗?”
“江南司马尝试过购买,但是这些地方豪强富户提供的粮食都是陈米充新米,价格还是往年的十倍。”
林太傅感慨:“这些富户真是没半点良心!”
“呵!”
顾秀冷笑,看向掌管刑狱的曾太尉:“以次充好哄抬物价造成人命者,该当何罪?”
“抄家!灭户!”
“那就照太尉的意思。”顾秀道,“传旨,凡国难当头以次充好哄抬物价者,抄家灭户!并将其罪过张贴全国,以儆效尤!”
“皇上英明!”
三位顾命大臣一起拱手。
拓跋超却不动声色。
顾秀将这一份异常记在心中,等三位顾命大臣离开后,他喝了口提神的参茶,反问拓跋超:“皇叔,朕用雷霆手段处理以次充好的奸商的时候,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是朕做错了吗?”
“皇上没有做错,危难时刻依旧想着以次充好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奸商,确实应该杀!但是林太傅向你提这件事情,却是不怀好意。”
“啊?!”
顾秀很意外。
拓跋超道:“太皇帝开国时便定下规矩,不许商人以次充好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如今陕宁灾荒,各地官员全力协救,江南司马是曾太尉的得意学生,又常年和江南富户们打交道,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用雷霆手段。”
“那他们今天为什么……”
听了拓跋超的分析,顾秀逐渐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想知道皇上的态度。”
拓跋超道:“大婚之后,孤便是皇上的君后,虽然依旧可以过问朝堂,但毕竟有所约束,不能像作为摄政王那般自由自在。如此一来,皇上的施政态度就变得尤其关键。”
“……他们是试探朕?想知道朕是不是一个任他们搓揉的糯米团?”
顾秀惊呆。
原来拓跋秀身边除了拓跋超外竟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信任。
“失而复得是快乐的,得而复失是痛苦的,”拓跋超说,“同样道理,被先帝任为顾命大臣的时候他们有多快乐,被皇上亲政收回权力后就会有多痛苦。”
“可朕只是亲政几日就累得头昏脑涨浑身酸痛……”
“那是因为皇上还没有习惯手握大权的感觉。”
拓跋超道:“等皇上习惯以后,也必定不能接受被退位的待遇。”
“这……”
顾秀沉吟一番,反问拓跋超:“摄政王为何不怕失去权力?”
“因为孤王本无心权力,”拓跋超道,“孤答应先帝之请代为摄政不过是担心皇上年少无知被被顾命大臣架空权力成为千古罪人。”
“既然你对权力没有兴趣,当年为何又伙同三位顾明大臣送我父君白绫毒酒?”
顾秀看出拓跋超对自己没有恶意,索性也把拓跋秀的心结说了出来。
“赐死明君是先帝的遗旨,”拓跋超道,“先帝担心明君入住慈宁宫后溺爱皇上害了皇上。”
“……真的?”
“孤为何要骗你?”
拓跋超坦荡荡的看着拓跋秀。
顾秀被他眼中的坦率刺痛,道:“朕姑且相信你。对了,摄政王既然对权力毫无兴趣,大婚之后,是否从此不再过问朝堂大事,一切交由朕全权处理?”
“如果皇上对如何处理某些事情没有把握,孤愿意做皇上的智囊。”
拓跋超主动退了一步。
顾秀闻言,知道他是真心诚意要把权力还给拓跋秀,不免暗暗叹了口气,道:“皇叔,你这般待朕,不怕朕羽翼丰满以后容不下皇叔吗?”
“若你能成长为飞天真龙,死在你手中,孤王也是无怨无悔。”
闻言,顾秀沉默,连拓跋超什么时候离开御书房都不知道。
……
……
七月初一,吉日吉时,登基亲政大典。
顾秀被迫天还没亮就起来,在十多个太监宫女的伺候下穿上总重量超过一百斤的冠冕长袍,被人一路抬到太和殿,折腾了整整一个上午终于完成一半的仪式。
下午,他又被抬去太庙,完成后半截的仪式。
到了晚上,终于扛不住的顾秀强撑着疲倦坐在光明殿中,接受各地官员、属国使臣们的组合,观看虽然精致唯美无奈灯光昏暗的正统古典歌舞表演。
夜深时分,歌舞快结束,皇城一角突然有烟花如流星雨一般纷纷绽放,为登基亲政大典画上圆满的句号。
然而,纵然御用文人们事后用极尽奢华的文字描述登基大典的盛世气象,身为登基亲政大典的主角的顾秀心里也只有一个想法:好累!好困!好想睡!
可惜,他现在的身份是皇帝,想睡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