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着耳朵的金元宝一听,掀开条眼缝,先瞄了眼小黑五号的手。纤瘦细白,是了是那双手。金元宝一下松开耳朵,揪着贺朝凤的衣裳拼命点头:“没错没错,就是他。”
傅清离其实有些微诧异。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突然撞见陌生人,像顾淮北这种才是正常人的反应,何况傅清离还有意吓了吓人。贺朝凤是怎么一眼就断定他是谁的?
贺朝凤其实也不肯定,只是既然有这个可能性,就先拿出来问问看嘛。反正如果是金元宝的人就皆大欢喜,如果不是那再掏刀不迟。有黄毛怪在前,贺朝凤看任何人都很顺眼。
见傅清离没反驳,贺朝凤松了口气,还不待傅清离说什么,就先把金元宝拉出来,捏着额角心累道:“好了好了,虚惊一场,自己人。”
傅清离:“……”
傅清离道:“你还没问过我呢!”
啊?还要问?这不是很明显吗?
这个地方总共就那么大,如果是个敌人一开始就躲在那里不出声,就凭这么高的功夫,直接把他们几个宰了还嫌时间长。当时没杀现在当然也不会轻易的杀了。但是基于对别人的尊重,贺朝凤决定成全他。
贺朝凤道:“那救了金元宝的是你吗?”
傅清离道:“……是。”
贺朝凤耸耸肩。
看吧。
明知的结果还有什么好问的,浪费时间。主角的时间应该用在更有意义的事上,比如,怎么样离开这里。
金元宝见这突然冒出来的人不是坏人,也小心翼翼从贺朝凤身后钻了出来。他对傅清离的手印象颇深,直觉手好看人也好看,救了他那一定是好人。
金元宝亲切道:“我还没谢你呢。”
“不谢。”傅清离道,“托金少爷的福,我现在和你们被困在一起。”
金元宝:“……”
这话听起来不太善良,他又缩回了贺朝凤身后。
顾淮北打量着傅清离。
顾淮北和金元宝不同,金元宝是个真少爷,顾淮北是个少当家,虽然没亲自走过镖,好歹也气沉丹田练了十几年功夫,他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个人不一般。
起码能悄无声息在这里这么久,而没被任何人发现,就已经证明此人功力之深厚,不在顾淮北之下。功力这么深的人,是友还好,是敌不可轻视。
顾淮北略一斟酌,他道:“可否冒昧问下阁下是谁?”
贺朝凤扭过头,为什么突然这么客气。
傅清离道:“我是,我不能说。”
顾淮北一愣,什么叫‘我是我不能说’?
傅清离指了指金元宝:“我受人委托要随身保护金少爷,顾当家走刀口生意,应该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既然接了委托,既不能出现在当事人面前,也不能随意暴露姓名。”
“金少爷半夜赏雪让我睡不成觉,又失足落崖叫我不得不露面,我的生意坏了两个,只剩下最后一个姓名,是万不能告诉你们的了。”
他说的一本正经,情真意切。
贺朝凤:“……”
贺朝凤初来乍到,还没摸清这里的状况,他问顾淮北:“真的?”
顾淮北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江湖上是有这么个道理。明暗分两处,在明的人多,在暗的人更多。像镇南镖局也有许多行走在暗处的人,是顾淮北不曾见过的。
贺朝凤一听是这么个道理,也不强求傅清离。做人最忌讳摔人饭碗。因为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摔了别人的碗,不死不休可是要命的。
只有金元宝一脸茫然:“谁叫你保护我的?”
傅清离道:“你猜?”
贺朝凤:“……”
贺朝凤镇定道:“我不是金少爷。”
傅清离就在离他面前一尺的地方,眼睛错也不错的,离贺朝凤这么近,叫贺朝凤连他眼睫毛都数得一清二楚。呼吸交错间,傅清离哦了一声,镇定自若:“太黑,看错了。”
这你都能看错,平时是怎么呆在金元宝身边保护他的?贺朝凤没理这位保镖先生,他问金元宝:“你是为了梅小姐进山的?”
“是啊。”金元宝道。
“那你怎么知道月引花在这里?”
金元宝道:“清霜告诉我的啊。”
清霜就是梅小姐。梅清霜人如其名,高冷如冰霜,金元宝追了她很久,也不见梅清霜动心。过年前,金元宝随叔父一起去梅里山庄拜年,金元宝就想和梅清霜再拉拉感情。他问了下人,才知道梅清霜在梅园。
梅里山庄有一片梅园,远近闻名,赏花者不胜数。过了年关,借梅千鹤寿辰之际,梅里山庄一般会将梅园向公众开放,请风雅人士一道小聚。
金元宝找到梅千霜,一身素绝的姑娘站在花树下,眉不点而翠,唇不画而朱,真的是风姿绝卓。金元宝几乎是看痴了,半天才记得上前打招呼:“梅小姐。”
大概是景好,心情好,梅清霜难得理了一下金元宝,还与他微笑道:“金少爷。”
金元宝难得遇到梅清霜搭理,受宠若惊,一时觉得梅清霜越发冷艳动人起来,就连之前梅千霜与他说过‘心有朝凤’也暂时抛在了脑后——
“停一下。”贺朝凤无语道,“我们对你如何和梅小姐花前月下没兴趣,还有我已经澄清过了,我和梅小姐没有半毛钱关系。麻烦你说重点。”
金元宝不服气道:“铺垫气氛你懂吗?清霜那样神仙的人,是能在这个简陋的地方随随便便宣之于口的吗?你这么不让我说,你是不是心虚!”
贺朝凤直接起身:“算了我们走吧。”
本来也就不想听。
“我说我说!”金元宝一看几个人要将他抛下,立马认了怂,“后来她给我弹了琴,请我喝了茶,我们还赏了花——行了行了我知道,那总得有前因后果嘛!”
金元宝不甘心道:“就这样说起了古籍记载的月引花。她很想看,又听说最近一次有人在云台山见过,我就来碰碰运气。”
万一运气好能摘点回去,说不定还能博梅清霜欢心。
金元宝懂不懂贺朝凤是不知道,但贺朝凤知道这玩意儿肯定是没有的。就像是梅清霜拿一个离开了十二年之久的贺朝凤当挡箭牌一样,只要金元宝找这虚无的月引花一天,梅清霜就能得一天清静。
这不就是委婉的‘猴年马月’吗?
金元宝说的热血沸腾,好像下一秒梅清霜就会因为见到金元宝拿着月引花上门感动不已而答应嫁给他。
贺朝凤:“呃,我觉得……”
傅清离道:“我劝你最好闭嘴。”
贺朝凤道:“为什么?”
“你觉得呢?你要告诉他,因为梅清霜不喜欢你所以拿一个莫须有的花骗你的。”傅清离笑道,“莫忘记你可是梅小姐喜欢的人。”
贺朝凤:“……”
他不是这三个字已经说累了。
“嘘。”到现在为止都一言不发的王大二忽然制止了他们。
贺朝凤挺直背,所有人立马绷紧了神经。空气中静地连一根针落下都听——真的听不见。这里土质松软,针落下来绝对会插进土里。
王大二面色凝重,趴伏在墙上,半天没有出声。他似乎在细微地辨别什么声音,这种动作,贺朝凤见过类似的,那就是在敌方来之前,会有人趴在地上听马蹄之声。
寂静中,贺朝凤忽然道:“我有个想法。”
其他人看着他。
贺朝凤道:“你们说,会不会还有第二只黄毛怪?”这么说着,贺朝凤的视线落在地上被劈成两半的那一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