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万福赌庄被封了起来,周遭邻居一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马把万福赌庄围了个水泄不通。李明诚挨个询问昨夜是否有听到异动。最后留下了三个人。
一个是包子店的伙计叫方连,一个是酒铺老板俗称老九,还有一个住在旁边的悦来客栈,是悦来客栈的客人,姓石,名石泉。
这三个人之所以被留下,是因为他们鬼鬼祟祟,犹犹豫豫,一看就有问题。李明诚虽然挂着大眼袋,但眼还没瞎,因此直接请他们回了府衙。
果然三人有话要说。
方连说:“我昨夜闻到一股很浓的香味,但我没有出去看,只当是万福又包了什么春风楼的姑娘。”
老九是出去撒尿,见万福赌庄内走出一个通体黑色的身影,发黑衣黑,身姿轻盈,一下隐入黑暗中,吓地老九直接把尿憋了回去,以为自己眼花。
至于石泉,石泉既没闻到香味,也没看到黑色身影。石泉说他晚上睡不着,只听到屋上有动静,好像是野猫踩了瓦片。
李明诚一听就重视起来,香味或许是凶手的特征,黑衣一定是凶手用来遮掩身份,至于那个瓦片,深更半夜只有凶手才会在屋顶跑酷。这个时间点是这个凶手没跑了。
身上很香,一身黑衣,还会飞檐走壁。江湖上这一号人太多,随便都能抓几个。但最难的是,他要有一双能致三十多人于非命的巧手。
江湖和官场是两个地方,李明诚或许是官中好手,却一定不是江湖老手。在这件事上,李明诚只能求助贺朝凤。
贺朝凤正在天香楼蹭早饭,因为昨夜太晚,店小二又过于热情,加之红烧肉的诱惑让人难以拒绝,贺朝凤就睡在了天香楼,并心安理得只付了一文钱。
很巧,男主的运气,天香楼第一千一百一十天开业大庆,只要九九八,专属厨师带回家,让贺朝凤赶上了。福蝶兰当时就唰地拉出了横幅,啪啪啪鼓掌。
贺朝凤恍惚了片刻,贺朝凤就和傅清离说:“你看,我就说这店低调奢华有内涵,老板一定是个发大财的人。”
傅清离但笑不语,傅清离说:“借你吉言。”
贺朝凤拒绝了推销自己想跟着一起走的福蝶兰,贺朝凤认真解释:“我家暂时回不去。”
福蝶兰一听,福蝶兰瞬间就想飙泪。太惨了,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这是怎样的痛彻心扉,才能说出回不了家这样的话。
最后贺朝凤在莫名其妙的热情下被留了宿,并意思意思只花了一文。
李明诚的人找了贺朝凤一大圈,才看见贺朝凤吸溜着面条。李明诚的人赶紧上前,将发现的事一并说了,求问说:“大人不认识江湖人士,只想问,江湖中谁能用琴弦杀人?”
琴弦?
贺朝凤与傅清离对视了一眼。
李明诚的人掏出一根琴弦,上面沾了血。傅清离接过,用手指细细捻弄一下,说:“这是古琴第三根弦。你在哪里发现的?”
发现琴弦的人不是官兵,正是石泉。石泉听到有野猫的动静,正好闲着无事,就开窗对月打算作诗,一伸手,被割破了手指,而割破他手指的,正是一根琴弦。
石泉毫不怀疑,倘若当时他脖子在外,可能被割出血的就是他的脖子。所以石泉一知道隔壁出了命案,赶紧就去见了李明诚。
手下恭敬问:“李大人说贺公子博古通今,贺公子可知道吗?”
贺朝凤伸手在琴弦上一拨,傅清离拦住他。贺朝凤沉吟说:“江湖中用琴弦,又能一次性杀了三十多个人的人,确实有过一个。”
一帮人看着他。
贺朝凤郑重道:“昨晚那个。”
手下顿时呛咳出声。
手下一脸无奈,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贺朝凤笑眯眯道:“真相只有一个,有人能用内衣的钢圈杀人,这里用琴弦杀人,岂不是一点也不奇怪?六指琴魔听过没有,那是能惊涛骇浪的。”
手下没听过六指琴魔,但傅清离说话了。傅清离抚过那根琴弦,傅清离说:“贺公子说的不错。江湖中能用琴弦杀人于无形,又一次杀多人的,确实有过一个。”
傅清离抬起头,说:“那人叫绝弦。”
绝弦是个男人,一个喜欢穿黑衣的男人,生了一双巧手,所弹长相思如泣如诉。但绝弦有个毛病,他的琴音越缠绵,意味着他的杀气越重。相反,琴音越杀伐震天,心情却越好。
绝弦成名于莫府满门案。
很久以前,金家还不算首富时,有个莫家。莫家有个小姐,叫莫湘离,容貌绝世,妙手绝音满天下。但有一天,莫小姐忽然死了,一众爱慕者伤心欲绝。
傅清离说:“后来,不知几时起有个流言,说莫小姐是和别人私奔,被莫老爷打死的。二十年后的一个晚上,莫府迎来一个陌生的客人。他进了莫湘离的房间,取了莫湘离的琴,杀了莫家一干人。自称绝弦。”
莫小姐拨弦,此人自称绝弦。傻子都知道这人和莫小姐有关,说不定就是来为莫小姐报仇,也说不定,当时莫小姐要私奔的人,就是绝弦。
傅清离道:“当时的莫家就在幽州,这个案子,你家大人去翻案卷,应当能够翻到。”
贺朝凤插嘴:“他既然有了自称,大家也知道是他杀的人,难道就没有人捉拿他吗?”
傅清离道:“江湖中的人,来去自由。当日官府千箭齐发未能杀绝弦分毫,后来绝弦身形飘乎鬼魅,就更无人能拿下他了。”
手下听得战战兢兢,手下说:“难,难道,这个绝弦又出来杀人了吗?可是,他当时杀了莫家,是为莫小姐报仇,如今又是为谁呢?”
而且,这事发生在三十多年前,当时绝弦已经二十来岁,如今岂非要五十多岁了。但依这琴弦和身法来看,此事绝弦的嫌疑应当很大。
傅清离说:“不管是不是他,如果要对付绝弦,连我都不一定是对手。”
傅清离值二十万两,傅清离都不能对付绝弦,其他人的脑袋岂不是一直悬悬挂在脖子上,拿手捧着,就怕差点搬了家。
手下无法,只能哭丧着脸回去复命。就说这事大概要大内侍卫组成人墙,人身安全才能够得到保证了。
没想到王家村的案子没解决,又冒出来一个莫家,年代比王家村还要久远。贺朝凤想了想王大二的年纪,不过四十上下,而且手很粗糙,并不是纤纤巧手。这么说来,可以排除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的嫌疑。
王福伙同山贼,杀了王家村的人。绝弦替莫小姐报仇,杀了莫家的人。这两桩事本来并无关联,却因一只黑蝴蝶串到了一起。
贺朝凤看着傅清离,傅清离眉头紧皱。贺朝凤默默把手里的枸杞茶往傅清离那挪了一点。
傅清离看了贺朝凤一眼。
贺朝凤说:“忙里偷闲,喝杯茶吧。”
傅清离眉头一松,微笑起来。傅清离算不得容貌绝世,他这个人初看起来,是泼了水的山水画,氤氲寡淡,毫不起眼。但就这么一笑,就像是整幅山水活泛过来,一推开窗,青山是他,不胜美景也是他,叫人难忘。
傅清离接过茶喝了一口,寡淡无味。傅清离熟练地在里面洒上了一层辣椒粉。
贺朝凤:“……”
这茶怕是不能要了。
贺朝凤见傅清离眉色好转些,这才说:“你如此凝重,是不是这个绝弦还有什么问题?”
傅清离点点头:“是有一件事。”
傅清离沉思说:“昨夜如果有琴声,不会没有人听见。而且绝弦这个人很狂妄,他杀完人,一定会留下自己的名字。”
最重要的是——
“他十年前应当已经死了。”
傅清离亲眼见到的。
贺朝凤:“……”
贺朝凤谨慎试探:“你杀的?”
傅清离:“……”
傅清离很无奈:“十年前我几岁?”
贺朝凤道:“那不一定。人家五岁的孩子能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还有一堆追随者呢,你十岁了还不能杀人怎么的。某个姓张的同学十岁已经见过玄冥神掌了。”
傅清离叹了口气,傅清离无奈道:“首先我不姓张,其次,我只是见到他可能死了,并没有亲自埋了他,也许他只是噎了口气,又活了呢?”
贺朝凤拿开傅清离的手,贺朝凤说:“那就更完球。你想,万一他活过来失了忆,想到死前见的最后一面是你,说不定就把你当成了凶手。”
傅清离一把就捏住了贺朝凤的嘴,傅清离道:“你也行行好,闭上你的乌鸦嘴。”
这不叫乌鸦嘴啊,这很有可能是事实。贺朝凤见过太多了,那种武林高手走火入魔失个忆,错把恩人当仇人什么的,也只有他这种大男主才能享受到死前传个功力这种待遇。就傅清离这种男配,妥妥的背锅侠啊。
但说到这里贺朝凤忽然一顿,贺朝凤看傅清离:“但你说的不错,你那时才十岁,绝弦和你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见到绝弦快死了?”
傅清离:“……”
平时该聪明时笨,该笨时倒是挺聪明。
傅清离微微一笑,傅清离说:“贺公子想知道,把欠我的六十万两银子还了我就告诉你。”
贺朝凤:“……”
贺朝凤由衷感慨,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无耻之徒处处有。这利息翻的,比牛市还牛逼啊。
李明诚等了半天,只得来傅清离的回复,却不见那一黑一红两个煞星的身影。李明诚又松口气又忍不住问:“贺公子他们人呢?”
手下老实答:“逛青楼。”
“逛——”
李明诚一口气没上来,闭目半天,顺了顺自己的胸口。
手下道:“大人啊。”
手下纠结着提了个建议:“我们要不要提前在春风楼周围布点人手,我觉得贺公子他们很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