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江叔叔一喊出口。
江时顿了一会儿,开口:“嗯。”
他的目光淡淡掠过他俩,在陈子川身上停留片刻,接着漫不经心移开视线。
江时反应并不热烈,仿佛不认识时眠一样,面前两个人就只是普通的小辈而已。
时眠抬眼去看他。
他正好看过来,眼神深邃,时眠被他极具压迫感地眼神一扫,立马就移开眼。
她心乱如麻,她倒是没事,主要是周桥。
她俩合起伙来骗了他几个星期。
关键她还是个猪队友,耽误了江时课间这么多时间。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干了些什么蠢事。
上课睡觉吃东西,顶撞老师,老师讲的题连题目都记不到。
好像是挺过分的。
她更不敢看江时了。
许婉仪问陈子川:“你家住哪儿啊,我们送你。”
陈子川笑着摇头拒绝:“不用了,我的车就停在附近商场。”
许婉仪表示遗憾。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
许婉仪注意到时眠还孤零零地站在旁边。
她拉开后面的车门:“傻站着干嘛呢,先上车。”
时眠看着拉开的车门。
有些走不动道,她杵在原地问:“那您呢?”
许婉仪笑了一下:“再跟他说几句,马上就来了。”
时眠又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江时。
他手肘搭在车窗上,右手拿着手机滑动着,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江时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他道:“上车。”
时眠硬着头皮迈腿上了车。
江时接着说:“关门。”
“啪”的一声闷响,她顺从地带上了门。
车内空气逼仄。
莫名的压抑,两个人都不说话。
旁边流动的车辆缓缓行驶着,按喇叭和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似乎被隔离。
车里静的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离车几步远的地方。
陈子川和许婉仪聊得很开心。
时眠只能看见两人的嘴型,所有的声音似乎都被过滤走了。
江时在前面,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非常闲散的样子,看样子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时眠的局促。
也丝毫没有质问她的意思。
他放下手机,手指轻轻地敲着方向盘。
懒洋洋的,有一搭没一搭的。
一下,两下,三下……
时眠听得心烦意乱。
“笃笃”的声音在脑子里3D环绕音效循环播放。
她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车内很热,江时没有开空调。
明明才上车没有多长时间,却像过了很久一样。
时眠的手绞着自己的裙子。
手心有些出汗,心跳的声音很响,似乎马上要冲破胸腔。
江时还是不说话,仿佛后面根本就没有坐人一样,完全把时眠当成了一团空气。
时眠要被自己憋死了,江时太能忍了,他自己什么也不问。
倒是她自己在后面急的不行。
主动权完全都在江时手上。
她就等着江时先说,自己好找办法解释。
态度要好,还要适当保持委屈。
实在不行就只有装哭。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
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车内的寂静的氛围。
时眠一个激灵,江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一动不动,像一个精致严肃的雕塑。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
是周桥打来的电话。
这个时候周桥打来电话。
她并不是很想接。
她现在非常心虚,周桥要是知道她掉马了估计得气昏过去。
时眠的手摩挲着手机壳。
从后视镜偷瞄了一眼江时,江时头微垂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时眠能看清他分明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以及微抿的嘴唇。
冷冷淡淡的模样,真的是一朵高不可攀的雪莲花。
她收回视线。
还是接通了周桥的电话。
她还没说话,周桥的声音带着电流声传了过来:“啊啊啊我把奶茶弄到江教授书上了!!!”
她的声音十分响亮,还带着几分做了坏事的惊恐。
就算她没有开免提,在此时分外安静的车里,依旧清晰可闻。
时眠后知后觉地赶紧捂住听筒。
!!周桥这个大嗓门!!
可是已经迟了。
她看向后视镜,江时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又松开。
时眠:“……”
她刚刚不该抬头看一眼,不看的话兴许还能抱有侥幸。
估计心里还能欺骗自己一下。
万一江时就耳背听不见呢。
周桥的声音一波一波地传来——
“到时候你又要挨训了啊啊对不起!!”
“咦,你怎么不说话?”
“喂,你人呢?”
“你去哪——”
时眠掐断了电话。
周桥的声音好像带了回音。
一遍遍在车内盘旋。
她实在是忍不了了。
这个地方这个氛围真的不是她能生存的。
她措辞了一会儿,小声道:“江教授……”
江时不冷不热道:“我不是你的老师。”
“江叔叔。”时眠立马改口。
说真的,叫江叔叔她有点说不出口。
江时长相确实挺年轻的。
可能与他严谨自律的生活习惯有关。
江哥哥又怪怪的,直接叫江时更怪。
反正叫他什么都怪,他又不让她叫教授。
江时“嗯”了声,又没有下文。
完全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
时眠思考片刻,忐忑道:“对不起。”
江时无声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怎么说?”
时眠:“?”
这不是明知故问的事情吗?
但无疑,江时这句话非常奏效。
自己装作不知道,逼她自己说出来。
他不是问她“对不起什么?”“为什么?”等一系列和她的道歉有关的问题。
这简单三个字,概括的范围太大了。
怎么说?
这让她怎么说??
就算知道江时是故意这么问的,但是她还是怂了。
江时明显智商情商都比她要高。
社会阅历也高很多,完全能命中她的死穴。
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知道这种情况下,在已经更胜一筹的情况下。
还要牢牢占据主动权,逼得对方节节败退。
丝毫都不会退让。
两个人就像是在谈判桌上,步步为营。
时眠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出了差错。
“我不该代替周桥上课。”她不敢说多,只说了最重要的事情。
又是一阵沉默,江时反问道:“那不应该是她向我道歉?”
时眠一怔,瞬间卡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江时也没急着向下说,非要让时眠开口了,他才会往下接。
时眠紧张道:“是我的错。”
“你只是代课而已。”江时道。
时眠简直要被他逼疯了。
承认个错误有这么难吗?她承认错误都不行?他到底是要她说什么?
他话里的意思就是不是她的错都是周桥的错。
但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理了一会儿思路,才道:“周桥其实学习很认真的。”
江时冷然道:“认真学习的人会逃课?”
时眠真的是不明白江时的意思了。
她说她有错,他老是把错往周桥身上引。
她说什么都不行。
挑拨离间?
不至于吧。
时眠只好说:“她是因为临时有事情。”
“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所以才让我帮忙替一节课的。”
“为什么不和我请假?”
时眠:“向您请假您会答应?”
江时神色不变:“酌情决定。”
“那如果是出去露营呢?”时眠脱口而出。
她将这句话说完。
空气突然又陷入寂静。
时眠:“……”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江时道:“果然。”
“是翘课去玩。”
时眠心脏紧缩。
表情不大好看起来,脑子里嗡嗡作响。
一根弦突然就绷断了。
额头上冒出丝丝冷汗出来。
脸上发烫,本来车里面就热,这下更难受了。
她真的要急死了。
江时他!他什么人啊!
这么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