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晔淮呆滞,乌黑的瞳孔里闪过茫然的情绪。那张永远意气昂扬的脸,突然一片灰败之色,“我与她是有情意的,这么多年的情意。”
“情意?将军在这宫中浸淫多年,竟还这般天真吗?”卿因突然嘲讽一笑,回过身,站在秦渊身旁,“世家眼中,权力与情意,孰轻孰重?”
月色之下,清冷的光辉之中,她与秦渊并肩而立,宛如一对璧人。
顾晔淮站在那边,轻笑出声:“小殿下是要我相信,伽窈是贪慕虚荣之人?”
“皇嫂不是,文家如何?”
“文家人当她是争权夺势的筹码!正是如此,我才要带她走,带她离开这个人间地狱,隐秘于山林草野之中,恣意自在!”顾晔淮的行为举止恰似癫狂,束起的发随之垂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卿因冷声道,“皇嫂七窍玲珑心,在这深宫后院绝对可以立足。若是跟你私奔,会如何?殚精竭虑,流离失所!”
顾晔淮如同失力一般,瘫倒在地上。
“这世间,无人比我更在意她。”他抬起头,目露悲决。
“你的情,予她,更像是伤害。小将军,何不舍了这自私。”卿因盯着他,淡漠道。
她并非心如铁石,不生怜悯。只是顾晔淮这般行径,只会让她看到两人私奔后,被永久通缉,走投无路的模样。
其实秦渊说得确实无误,如今若不断了他这心思,日后只会惹来更大的祸患,无论是对他本人,对皇嫂文伽窈,还是两人背后站着的深深氏族。
“你若走了,你的父母手足,该如何?”卿因俯下身去,拍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语,“抄家凌迟吗?”
顾晔淮闻言,怔了几秒,随即仰天大笑。自顾自地起身,向来时的路摇摇晃晃而去。便如他来时一般,背影孑然,萧瑟无比。
他的笑声就似染上猿啼之悲,深夜之时,在人鲜少的东宫偏路上回荡。
卿因叹了口气,其实这些个诛心之话,她实在是不忍心说出口,可又能如何,总要有人点醒这个痴情人。
说起来,为何她一个置身事外的无宠帝女,要特地多管闲事做这个恶人?卿因斜睨身旁无动于衷站着的秦渊。
这杀千刀的,竟明晃晃地劫走她,拖她下水。
秦渊低下头,看着她,眼里平静如镜。随后,在卿因毫无准备下,某人已经抱起她,蹬着轻盈的步伐穿行在宫墙之上。
卿因杀了他的心都有。
还好自己没有心脏疾病,不然此时怕是已经面见佛祖了。
待卿因能够侧首望到玉清宫一角时,她突感腰间一紧,鼻尖的冷松香更加清晰。抱着她的秦渊正低头看她。
这次并不是平静如镜,而是赤裸裸的笑意。
这般的他让卿因想起,方才在琉璃顶上的吻。杀千刀的,夺走她的初吻,居然毫无解释。这般想着,被顾晔淮冲淡的恼怒瞬时泛起。
“殿下,宫中情意为何不可信?”
卿因闻言一愣,他竟还记着这句话。方才为了说服顾晔淮,她自然什么理由都托盘而出。只是情意这理由,却不是什么伪作之词,她确实这般想。
深宫后院之中,明枪暗箭之下,谁若是动情,便是将自己的软肋透在所有人面前,不战而降。
“大多情意,俱是装出来的。若是真的,也是不该存在的东西。”卿因老老实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