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明烟开口的时候,宁徽还摸不准她的意思,以为她还在因为书房里的争执,此刻有些迁怒。
但听完她后来的话,却蓦地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深深望了她一眼,却没想她凑巧斜眼瞟过来,两人眼神相聚,随后她低眉错开。
明烟是为了打乱湛王妃的节奏,故意这么做的。事出突然,如果不能变守为攻,就要一直处于被动。湛王妃明显已经破釜沉舟,对于一个已经下决心将某事坐实的女人而言,打乱她的原计划,便是明烟此刻在做的事情。
比如装作一个无赖,无搅蛮缠。
果然,娄氏愣了愣,随后道:“不会让两位官差白白辛苦的,我会让管家准备一点小礼物。”
蹬鼻子上脸便是明烟此刻的表现,却见她哼了一声,“肚子还饿着呢,这偌大一个王府,王爷不在了,连待客的规矩也都没有了……”
娄氏脸上的冷静明显有了裂痕,但她极力控制道:“也近晌午了,那就请两位差官留下一起用饭吧。”
明烟抢话道:“那敢情好,那我们就先等着用饭,余下的事情,饭后再说吧。”
说完,一拉宁徽,也不等王妃说什么,率先和宁徽出了宴客厅。等出了宴客厅,没走几步,明烟便松开了手,可是宁徽却快速攥住了她的手。
明烟侧头瞪他,“你松开!”
他凑近她,低声道:“还生气了?”见她不说话,他顿了顿,才又道:“不如我们做个君子协定?”
她蹙眉问道:“什么君子协定?”
“我们既然要在一起那么久……”
“谁和你在一起那么久!”明烟哼了一声道:“我查九功宴,你也在查九功宴,可那也不代表我们是一起的,说到底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好。”见她如此抵触,宁徽换了一个说法,“就算是各为其主,但这个事情总是要在一起做的不是吗?为了避免像刚刚在书房那样的争吵,我们不如提前预防。”
“怎么预防?”
“放下心中的成见和心结。”宁徽认真道:“至少在九功宴一事未见分晓之前,我们都要和平共处,不然不止今日,以后的每一日,我们都可能发生如同今日这般的不快,那对于我们共同的目标而言,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不是吗?”
明烟没有立刻说话。她心中明白,宁徽说的是对的。既然需要一个伙伴,既然这个伙伴只能是宁徽,那么她就要学会接受这个事情。
刚刚她确实有些急躁。明明以前和程郢一起时,偶尔也会提到曾经的九功宴和湘东旧事,但为什么就不会如同在宁徽口中听到对湘东有所微词时,这么……难以冷静呢?
她明明没有理由要求宁徽一定要和她站在同一战线的。
明烟微微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终于道:“好,就按你说的吧。”
“我的意思还没有说完。”
见宁徽似乎还要说什么,明烟有些诧异抬头望向他,却感觉他攥住她手掌的修长手指非常徐缓地揉捻着她精致的腕骨。
“我们之间的相处能不能也放下成见?”
明烟被他摸得有些痒,想要抽回手,他却不让,“你只是你,我只是我,没有湘东和大宣,就是单纯的你和我,至少在彼此相伴的这段日子里,能不能单纯只做彼此的朋友,抛弃那些枷锁和身份?虽然知道人活着便不可能单纯,但是你想过没有,这样的单纯错过了,以后穷此一生或许都不会再有。”
心中忽然弥漫上一种淡淡的惆怅。明烟凝视宁徽,好半晌,心中却仿佛有一只手微微抚弄着,令她不得安宁。
不得不说,宁徽这番话恰巧赢得了她的共鸣。如果此间之事最终能够了结,重新回到湘东,该做什么样的事,该走什么样的路,该成为什么样的人,其实早已是注定好了的。
但那不是她想成为的那个她,也不会是真正的那个她。
宁徽是厉害的,即使萍水相逢,但是他懂她,他洞悉了她隐秘的内心。眼前这个她,这个恣意行走在大宣的她,那个在荒山客栈肆无忌惮的女子,这个天都府里的明烟,才是她想成为的那个她,才是最真实的那个她。
她也想抛弃掉那些枷锁与身份,但是她不能,因为没有选择,有些事从生来便注定了。
然此刻宁徽的提议让她心动。是的,即使是假的,即使是短暂的,在与宁徽相伴的日子里,她可以只做明烟,只做她自己,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明烟细细凝视着宁徽,在他深邃好看的眼眸深处,是安静的笃定,他确信他可以打动她。
是的,他做到了,窥入心内,一针见血。
“你只做宁徽?”见宁徽点头,她又道:“我只做明烟?”
见他依旧点头,她微微垂眸笑了笑,最终挑眉道:“好,你既能做到,我也可以。”
“君子一言。”他边说边扬起手掌。
明烟一笑,“驷马难追。”她也伸出手,与他击掌,掌心相触,暖意融融。
抽手时,却又被宁徽缠住。
“宁公子,我答应的事情里面,可不包括你可以肆意调戏我。”明烟瞅了瞅四周,“更何况,这还是在湛王府,你也不怕别人看见?”
“那你的意思是说,没人看见,便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