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烟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说。”她再度抽手,宁徽没有阻止。他暗想来日方长,对待明烟,可不能操之过急。
见她转身往前走,他便跟上来,“你不会真的是去吃饭吧?”
她斜睨过来,“你不饿啊?”
“倒是有些饿了。”
“那为何不吃?”她唉了一声道:“我们可以边吃边想想,怎么对付湛王妃。”
宁徽问道:“你是怎么看待刚刚湛王妃所言的?”
“早有防备,必定有诈。”明烟蹙眉道:“本来我确实觉得王妃和王爷之间的关系有些疑点,但是此刻她直言王爷是她杀的,却让我打消了这些疑虑。”
宁徽问道:“你想没想过,王妃有可能是反其道而行之。”
明烟愣了愣,微微摇头,“如果是怕我们怀疑她,而故意这么做的话,那刚刚主动要求去天都府便很不合情理了,因为那等同于坐实了自己的罪,将此事闹大了,如果真是想为自己脱罪,根本不可能这么做。”
“那你觉得王妃因何应罪?”宁徽道:“她甚至都没有听过我们的询问,也就是说我们到底掌握了多少疑点和线索,她根本不知,怎么会确定她最终一定会暴露?”
明烟微微捻了捻指尖,“她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暴露,你记得她刚刚说过的话吗?她说不用费劲再去查东查西了,王爷是她杀的,她认,不用再查下去了……我想她这么做,只是不想我们继续查下去。”
宁徽道:“按你这么说,她不想我们查下去,一般来讲,这么做的理由,要么她自己是凶手,要么便是想要掩饰真正的凶手。”
明烟却慢慢摇头,“刚刚湛王妃说话的时候,我注意过她的神情,那不像是为了掩饰某人而认罪时不由自主便显露出的急切,而是好像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我们不查下去就好,甚至我最后说话时那种明显的冒犯,她都可以置之不理,仿佛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打动她,那感觉更像……哀莫大于心死。”
她说完看着宁徽,“而且王妃明显哭过,虽然她重新上了妆,但我可以看出来,她哭过。”
“哭过,哀莫大于心死……”宁徽蹙眉道:“你是说……因为王爷?”
“我不知道……”明烟顿了顿,“所以我想试试看。”
“试什么?”
“不是有那个红珊瑚珠耳铛吗?”明烟想了想才道:“吃过饭,我带着那只耳铛去见王妃,你让李嬷嬷带你去王妃房里,取来另外一只。”
余下的话,明烟没有再说,宁徽也没有再问。但明烟想,他应该能懂。
饭后,二人兵分两路。
王妃已不在宴客厅,而是去了小佛堂。佛堂内香烟缭绕,那个一身华服的女子跪在软芯蒲团上,虔诚而安静。午后强光透过窗隙落在她身后不远处,将她的身影衬成了一片模糊。
明烟跨步进了小佛堂,但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关上了身后的大门。
娄氏该是听到了,但她无动于衷继续诵经。
明烟静了片刻,才道:“王妃,王爷不在了。”
流畅的诵经断了那么一瞬,随后又井然有序地继续。明烟也没说话,只是慢慢踱步上前,将从王府别院找到的那只红珊瑚珠耳铛轻轻放在了王妃身前的香樟木供奉佛桌上。
棕暗桌面上一点凝血般的红,醒目的同时,也令人侧目。
明烟悄无声息后退半步,斜眼望过去,却见王妃眼眸半阖,盯住那一点红珠,口中的经却是终于停了。
“王府别院带回的,在王爷的书房里,有一本书。”明烟不急不躁,娓娓道来,“那书是空的,藏了这只耳铛,不过那书名倒是极有意思。”
侧眼见得娄氏唇角抖动了片刻,才终于问道:“叫什么?”
“什么叫什么?”
“你刚刚说的书名。”
“哦,那个啊……”明烟故意顿了顿,等到娄氏终于忍不住侧头看向她,她才盯着娄氏的眼睛,缓缓道:“百年如意。”
那眼中似有流彩拂过,最后却在明烟的凝视里缓缓褪去了所有重彩,重新归为了一片死寂。娄氏木然侧回头,慢慢执起那只红珊瑚珠耳铛。
明烟继续道:“这耳铛本来成色极佳,只可惜银饰都有个大毛病,长期抚触便会色衰而黯淡,倒是可惜了。”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娄氏缓缓道:“这就是它的命数。”
“听说这耳铛是当年王爷和王妃大婚时,王爷特意为王妃打造的,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耳铛,就好像王爷和王妃这些年来,一直鹣鲽情深,夫妻一双,无人可以插足,倒真是令人羡慕。”
“羡慕?”娄氏的语气带着一种落寞感,“一个是死了的王爷,而另一个是即将押进天都府的王妃,又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她顿了顿继续道:“因为杀害王爷而被天都府羁押的王妃,整个大宣朝,怕是也就出了我这么一个吧?”
明烟却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她仿佛没有听到娄氏的话,自顾自道:“听说这耳铛最初很得王妃珍视,日日都要戴着,简直爱不释手,那如今为何其中一只会落在王爷手中呢?”
“丢了一只,所以我便再也不戴了。谁想原来是被王爷捡去了。”
王爷捡到了会不还给王妃?虽然知道娄氏所言不实,但听娄氏这么说,明烟还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王妃手中那只可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