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从鎏金卧龟五足银薰炉中盘旋而出,弥漫于整个房间中,又随风消逝,窗屉半支,阳光从窗外洒落在干净整洁的净室中,白发慈颜的老者静坐于蒲团之上,神色沉静。
“女檀越是指,在梦中预知将来之事吗?”
“正是,”沈曦柳眉微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梦中之事太过匪夷所思,与现实相差甚远,可梦中之景栩栩如生,又令人寝食难安,大师,这究竟是梦魇作祟,还是上天的预警?”
普济问道:“不知女檀越做这梦多久了?”
“一月余,只是近日不曾再做。”
普济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沉吟片刻,方叹道:“贫僧亦不敢妄断,有些人做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有些人做梦,却是前世之因,后世之果。倘若前世女檀越的善行累积到了一定程度,今世福泽深厚,是极有可能得到上天的警示。”
“贫僧倒是有一计,女檀越不妨留心观察,在梦中最近的时日里,会发生何事,倘若一件件皆成了真……阿弥陀佛,如此,还请檀越早作决断,避开祸患!”
喜鹊与书彦回来的时候,沈曦正靠在窗边的软塌上发呆。
“王妃,”书彦上前禀道:“药买回来了,您的手可还疼?”
沈曦扭过头来,见书彦和喜鹊皆是满头大汗,便不好意思道:“麻烦你俩了,这是赏钱,拿去买盏酒吃。”
小鹂要去掏荷包,书彦制止了,说道:“王妃见外了,这本就是书彦分内之事。”
喜鹊重新揭开帕子,替沈曦上了药后,四人便准备下山回府了。
大慈恩寺位于半山腰上,山路陡峭,上山不便,下山更需要把握好车速,为保证安全,车夫便行的很慢,沈曦睡不着,在车上愁眉苦思梦中之事。
在梦中,一个月后太子会选妃,新太子妃乃是安国公家的嫡女,按照普济大师的说法,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伺机而动,若是新太子妃当真是安国公的女儿,那梦中随后之事怕是八.九不离十,毕竟她跟安国公的女儿平时也没怎么接触过,不可能随随便便做了个梦,梦便成真了,除非这梦本来就是真的。
也就是说,徐述当真背叛了她,而前世她曾种下的善因,化作今世的梦境,为的就是提醒她早日远离灾祸。
若非如此,那她便是冤枉了徐述……说实在的,目前沈曦更偏向梦是真的,尽管只是一种感觉,然而这种感觉却无比的强烈的和真实。
或者说是——女人的直觉。
“吁!”
待走到山脚下时,马儿忽然长嘶一声,车厢猛地一个起伏,惊得沈曦向后跌了个趔趄。
“怎么回事?”小鹂揭帘问道。
“回王妃,马车陷进泥淖里了。”外头书彦说道。
原来这山下有片菜园子,主人家刚刚灌溉完农田,正巧水车漏水,沿途停车的地方皆未曾幸免,车夫一个不备,这才将车轮陷了进去。
没奈何,三人便只得下了车。
由于在场的四人中只有书彦与车夫是年轻体壮些,因而就有他们负责将马车推出泥淖。
沈曦领着二婢走到一旁的树荫下等候。
日头越来越大,书彦白皙的脸上汗珠子一颗颗滚落溅到尘泥中,手上青筋暴起,似是极为吃力。
车夫也好不到哪里去,黝黑的脸上通红一片。
沈曦就命小鹂和喜鹊将马车里的水囊拿出来分给两人,书彦嘴唇都干的皲裂了,依旧将水推了回去,“不必了,马车马上就要拉出来了,王妃在一旁歇着就好,这会儿天热,仔细中了暑。”
沈曦离得远,隐约看见书彦推拒的姿势,猜他是不好意思喝,心里叹了口气,想上前亲自说服两人。
只是刚刚走了两步,就听耳旁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和慌乱的叫喊声。
“快让开!快让开!”
山上一人正纵马而下,马蹄翻飞,湿泥四溅,马主人大声叫喊着提醒路人躲避,可惜马受了惊吓,已经无法控制,竟是直直的就朝着沈曦冲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