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一见,忙示意宫女端茶水上前,恭敬道,“陛下辛苦。”
霍致峥端过茶杯,轻吹了下水面的茶沫,稍稍抬眼,瞟向下首的福禄,“回来了?”
福禄弯腰,如实禀告着掖庭的见闻,末了,总结道,“那宋清盈在掖庭安分守己,从不惹事,据管事嬷嬷说,她浣衣从未躲懒懈怠,态度也不错,未曾听过她抱怨。”
“这倒奇了。”
霍致峥语调慵懒,像是闲暇听消遣般,浓眉挑起,“你亲眼看到她洗衣了?”
福禄答道,“是,奴才亲眼所见,她洗衣晾衣动作麻利,很是熟练。”
在他去掖庭看到那一幕之前时,他也难以想象宋国最娇贵的小公主竟然能神色自若的坐在池边浣衣,然而,等亲眼见到了,他却发现那画面没有半点违和感,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彼时,金灿灿的阳光从窗棂洒进来,落在那亡国公主的娇美侧颜,宛若白玉散发着柔和的光,恬静又美好。
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杯壁,霍致峥敛眉,薄唇微抿。
宋清盈,那个不可一世、奢靡到吃一道菜要用六十头羊的宋清盈,竟然能在掖庭那种苦寒之地坚持下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前朝太子宋步安逃亡至今,尚未寻到踪迹,他与宋清盈关系一向亲厚,这个宋清盈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或许她是抱着宋步安会卷土再来的期望,才卧薪尝胆,坚持到现在?
霍致峥撂下杯盏,沉声唤道,“福禄。”
“奴才在。”
“将那宋清盈调到紫宸宫当差。”
福禄闻言,心头惊讶,难道真□□儿子说中了,陛下对那前朝公主有意?
面上却是不显,毕恭毕敬请示着,“不知陛下想给她安排个什么差事?”
霍致峥轻叩桌面,思忖着,若在殿内伺候,那女人顶着那样一张脸在跟前晃来晃去,难保前来商议政事的臣子们不会分心,不妥。还是远点好,既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也不会太注目。
“昔日勾践给吴王牵马,今日便叫她来紫宸宫卷帘看门。”
霍致峥淡声说罢,拿起一本奏折,继续看了起来。
福禄领命走出紫宸宫时,脑子里还有些混沌,这跟勾践有什么关系?陛下他对这个宋清盈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若喜欢,直接安排当个贴身宫女不好么。若不喜欢,又何必特地调来紫宸宫?
圣心难测呐。他摇摇脑袋,立即去安排了。
这日晚上,宋清盈做了一整宿的噩梦。
她梦见她头戴红花,被捆着去了一个新房,盖头一掀,一个老太监搓着手,奸笑着朝她走来,“以后你就是咱家的媳妇了。”
她吓得当场飙泪——“啊!”
再次醒来,糊着薄纸的窗户透进朦朦胧胧的光亮。
天亮了。
她一摸额头,一手的汗。
还好,还好只是个噩梦。
心神不宁的穿衣洗漱,出了门,宋清盈的右眼皮一直狂跳。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迷信,相信科学。
脑子里立刻又蹦出另一个声音:穿书这种玄而又玄的事都发生了,这还科学?
然后,两个声音就在脑子吵了起来,吵得她连早膳都没吃两口。
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宋清盈到达浣衣司。
还没等她领皂角,就见徐嬷嬷、掖庭令陈太监笑吟吟的朝她走了过来。
宋清盈顿时僵在原地,“……”你们不要过来啊!!!
徐嬷嬷走近,用老鸨子的眼神笑眯眯打量了宋清盈一圈,夸道,“清盈呐,我早看你是个有福气的,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对你的照顾啊。”
宋清盈被这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心头惴惴,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嬷嬷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徐嬷嬷笑道,“是件大好事,你能离开掖庭,另谋高就了。”
看着徐嬷嬷满含暧昧的笑容,宋清盈心底一个咯噔,不是吧,她真要去给老太监当对食?
她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池子——算了,那水都没不过她的腰。
再扭头看了眼廊下的柱子——呜,撞起来好疼的,她不敢。
左看看,右看看,她越看越绝望。
掖庭令陈太监瞥了她一眼,细声细气道,“走吧,大总管在等着你呢。”
一听大总管这三个字,宋清盈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灭了。
完了,她完了。
一阵气血上涌,她双眼一翻,直接撅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