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最让人伤神的大概就是……对方全然无知无觉,那种一腔心思对牛弹琴的感觉,实在是叫人吐血。
他为唐果做过很多事,傻得要死的事。
大概许多唐果都不知道,以前不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因为他是不会说的。
那些唐果都知道的就不必说了,什么蒋昊啊沈慧茵啊之类。
有几件事是唐果完全不知道的。唐果第一次去他家里……爷爷家,是暑假的时候,那天阴沉沉的,刮着邪风,季峋跪在雨檐下,季天明又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破事拿皮带抽他,他咬着牙,哼都不哼一声,那会儿爷爷奶奶都不在家,不然就指不定是谁抽谁了。
门开着,路过的人都会看两眼,不过季天明和季峋父子俩都是狗脾气,谁也不会多看,顶多瞟一眼就走了,转头再跟人八卦:老季家儿子又打孙子了。
旁边人再附和一句:儿子儿子不争气,孙子孙子不靠谱,老季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季峋原本是无所谓的,谁骂他叫他听见了他就骂回去,听不见权当没有,可当他直直地看着唐果一脚踏进院子的时候,她陡然就生出几分羞耻感来,脸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他忽然有些怕那些人的话传到唐果耳朵里去。生平第一次知道脸面是个贵重东西大概就是从那一刻起的。
唐果一脚踏进院子的时候就顿住了脚,大概是知晓这状况有多惨烈,而不忍心叫季峋难堪。可退回去更显得刻意,于是她就那么直直地和季峋对上了眼,眼神里写满了不知所措。
季峋站起了身,他扭头看了季天明一眼,那一眼包含的情绪太过于复杂,以至于季天明愣了下,没有当着外人的面再让他难堪。
季峋领着唐果出了院子,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面容平静地问她:“有事?”
他脖子上还有被皮带抽出来的刺目红印,唐果手有些抖地从斜挎的布包里掏出一沓纸来:“你落了课,老师让我帮你带回来的重点。你……有空还是看一看吧!快中考了。”她目光偷偷瞥了他脖子好几回,最后试探着问:“要不要擦点药啊,感觉肿起来了。”她抬起手,很小心地朝着他脖子指了下,仿佛怕惊到他伤口似的。
他觉得有些好笑,可她眼神又那么善良,于是他又忍不住带了点儿难过,在那复杂的情绪交杂中,他生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他要好好读书。
他迫切的想要强大起来,想要变得有资格说出那三个快要克制不住冲口而出的字。
他摇了摇头,冲她笑了下:“没事。”
那种强颜欢笑故作镇定的样子大概比喊疼更让人觉得心疼,季峋觉得唐果看他的眼神心疼得都快哭出来了,于是他真情实感地笑出了声,说:“真没事。”
季峋身上有股子狠劲,干什么都狠得住心,对自己更能下得去狠手,他把初中三年的书都翻来看,恶补基础知识,大约熬夜熬得凶,熬成了个肾亏,中考的时候擦着边进了市三中。
因为她说她可能会考去市三中。
还有一件事是中考完那个暑假,季峋老拿来逗她的一件事。
也是个阴雨天,唐果出门没带伞,妈妈加班打不通电话,她出去买饭吃,给一个老奶奶领路,结果重度路痴,把自己给绕迷糊了,阴沉沉的下雨天,街巷里头黑沉沉地骇人,她胆子小,绕了没一会儿还摔了一跤,疼得走不了路,就吓哭了,躲到一家便利店打公用电话,妈妈电话打不通,沈姨回老家看外孙了,她能记住的电话没几个,最后打到季峋那里去了。季峋正在睡觉,头一天熬了个大夜,刚眯没一会儿,穿了衣服迷迷瞪瞪去接她,她大约是觉得有点儿羞愧,低着头,瘸着腿一步一挪得跟在他后面,季峋问她:“我背你?”
唐果忙摇头,“没事,我能走。”
只是崴了一下,没伤到骨头,走起来有点儿疼罢了。
她走得很慢,后来季峋强硬地蹲在地上,“上来,我着急回去补觉,别墨迹。”
于是唐果更觉得不好意思了,默默爬上他的背,在他耳朵边轻声说:“对不起!”
他没吭声,只是轻咳了声,如果唐果能看见,大约会惊奇地发现季峋这千年老树皮一样的脸皮,泛着不自然的红。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耳朵那么敏感。
季峋把她背回家,问了她药箱在哪儿,发现没有能用的药,于是又跑了趟药店,他再次去她家里的时候没有敲门,进去发现她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脱了她的鞋袜给她揉了药,她竟然都没有醒,最后季峋觉得这样子实在不是很像话,把她摇醒了叫她上楼去睡,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张嘴就叫了他一声:“爸爸!”
季峋被逗乐了:“我知道我对你挺好,不过叫爸爸也不至于啊!”
唐果顶着一张红透了的脸把他送走了,每每季峋拿这事逗她,都会叫她一声闺女。
其实那天唐果也是熬了几个大夜,睡不安稳,一到夜里做噩梦,梦到爸妈离婚了,每次爸妈吵架吵得凶或者冷战很久她都会恐惧到失眠。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迷迷糊糊地叫了季峋一声爸爸,或许是那天季峋二话没说就去接她让她感觉到了一种如山的父爱……吧!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