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渐渐淡了,绮罗猛地一睁眼,泪水没了包裹,肆虐着从绮罗的眼角滚落。
绮罗一睁眼,就看到眼前坐着的人,正是宣郢。
他还穿着一袭官服,显然是刚刚忙完公务回来。
和着月色,透着泪光,绮罗直直地盯着他看,这才发现,他一皱眉就皱了二十年,而他的两鬓间也落了雪。
“又做噩梦了?”
宣郢柔声问道,眼神温柔又心疼,用指腹拭去绮罗眼角的泪,却越拭越多。
“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却还是这样爱哭。”宣郢温柔地笑着怪她,却没有分毫责备的意思。
绮罗也不说话,躺着直直地看着宣郢,就只是泪流不止,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样美的一双眼睛,除了痛苦,再无其他。
宣郢看着她,一颗心疼得滴血。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宣郢低声哄她,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一代宣相啊,胸有诗词万千,开口便字字珠玑。
然而在面对绮罗时,他总是笨嘴拙舌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绮罗看着宣郢,却觉得心更疼了。
“阿郢……”
绮罗的声音直抖,眼泪彻底止不住。
这可是阿郢啊,是宣家的四公子啊!
他可是顶级书香名门的白泽一族中,最无拘无束的小公子。
他生在活在大陆中藏书最多的白泽不惑港,族中个个是饱读诗书的学者,长辈皆是名动大陆的大儒。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熏陶中,兄弟姐妹都端着书本求知若渴时,他却不爱读书,专好舞刀弄棒、上房揭瓦,搅得族中鸡犬不宁。
作为四神真君的白泽神族,自宣誓效忠应龙一族后,每一代都要为天权国出一位宰相。
然而白泽族人生性淡漠、视权财为身外之物,个个无心致仕,只想一心致学。
在外人看来终其一生都求不来的相位,却是白泽一族中为族人牺牲自己的苦差。
而宣郢,更是对官场之道深恶痛绝。
他重义气、好逞凶斗勇,就是看到路边一个陌生人受了欺负,他都要跳出来维护一番、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他喜欢想到什么说什么,讨厌拐弯抹角、讨厌委曲求全、讨厌尔虞我诈。
他简单得就像是一张白纸,一张等待肆意挥毫的白纸。
好在宣四公子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他们都知道宣郢的个性要是进入诡谲的官场,必然比让他死了还痛苦。
所以,宣郢从不用担心自己日后要为官做宰。
宣郢从小就想,自己要一生都在白泽不惑港,做家族的看门人,护下一片圣洁之地。
然而,宣郢注定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