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他现在在哪里?”
这一刻,婉妍就只想见见他。
裴老抬眼看了看天花板,“在楼上的屋里养着,如今我能想到的所有办法都用上了,所有能用的药材,管它什么万年千年一株的,我也全都用了。
但是……能不能度过这一遭,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裴老顿了一下,又看了婉妍已经哭得通红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沉声道:“不过妍儿,我劝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
他那样的身子骨,在经历这些常人遇到都难逃一死的劫难后,我想他若不是强撑着一定要等你醒来、再见你一面知道你没事,恐怕早就……”
裴老没忍心把后话说完,婉妍却怎么不知。
只见婉妍点了点头,丢了魂魄一般冲向门外。
然而尽管婉妍已经尽全力做了心里准备,但是在看到容谨的那一刻,婉妍所有的心理防线还是被瞬间击溃。
雪白色的床幔,雪白色的枕头,雪白色的床单,雪白色的被子,雪白色的人。
或许因为他本就雪胎梅骨,不似凡尘中人。于是在抽离了所有的血色之后,他更美了,美得虚无。
他在那里,就像是白色的花瓣上落的雪花,每一片都美,每一片都洁净。
这一片一片雪花散落着,破碎着,永无愈合之日。
直到雪化那日,消失于世。
这场景中明明没有任何的血光和伤口,却不知为何比鲜血淋漓更加触目惊心。
婉妍像是游魂一般,跌跌撞撞走到容谨床边。
就这几步,婉妍觉得自己流尽了一生的眼泪。
婉妍跪坐在脚踏上,看着容谨只觉得飘渺,想要伸手去碰碰他的手,让自己确定雪还在、还没化。
然而,婉妍却连捧起他的手都不敢,生怕那已满是裂痕的玉碎顷刻便裂开来。
婉妍想唤他的名字,却发现此时此刻,她都不知道该唤他什么好。
叫容公子或九皇子显得太生分,叫容谨又太没有礼貌,叫他的乳名仲婴太轻薄了他,叫怀笙又有以长辈自居的嫌疑,不尊重。
婉妍这才意识到,这个倾其所有救自己的人,自己都没有好好叫过他一声,不过都是客气地敷衍罢了。
婉妍想啊想啊,不过是简简单单一个称呼,她却生怕玷污他分毫。
最后,婉妍还是小心翼翼地捧起容谨的手。
容谨的手真如玉一般,白皙、细腻、冰凉透骨。就只是,根本感受不到手掌的柔软,就只有一把嶙峋瘦骨的触感。
就在婉妍触碰到那块玉的一瞬间,婉妍刚刚平静一丝的双眼,瞬间注满了泪。
“笙郎……”
没有任何思考,婉妍直接唤出这两个字来,唤得是声泪俱焚。
那一刻,与容谨相处的点点滴滴随着这两个字,就像是汪洋一般涌向婉妍。
从见第一面起,婉妍就怀疑他、调查他、忌惮他、防备他。
而容谨,他身份致命,却毫无防备尽数告知她。
他双目弱视,可他给她的每一个目光的慎重,看她的每一眼眼底都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