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陈陈和周时忆的确因为《樱桃小丸子》发生过一段幼稚的争执,争执之后,两人真情实感地冷战了好几天。
那是高一下学期,距离期末还有小半个月。
那段时间陈陈刚看完一堆热血漫画,买来一套《樱桃小丸子》单行本漫画书,一下课就看,口口声声说要回忆童年。
“失忆,你小时候也很喜欢看《樱桃小丸子》吧”陈陈边咬着罐旺仔牛奶边问他。
夏天天气燥热,她瞪着大眼睛凑近他,鼻息间满是牛奶的清香甜软,像被太阳晒过似的,暖暖的。
周时忆眸子轻动了动,耳根莫名有些发热,他身子向后靠了靠:“没看过。”
事实上是看过一次的。
不过他只看了几分钟,就不耐烦地走开了。
妈妈雇主家那个名叫纪念的小女孩实在聒噪地很,坐在他家客厅里看《樱桃小丸子》,每隔十几秒都要和他讨论一下剧情,惹得他烦不胜烦。
于是他闷不做声起身回房,顺便锁上了房门,留她一个人在客厅里气愤地哼哼。
他对她的生气失落毫不在意。他那时年龄很小,独处早已成为习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该怎样与朋友相处。
陈陈对他的冷淡也有些失落,慢吞吞地坐直了身子,嘟囔了句:“没童年。”
正在翻书的少年手指一顿,唇角慢慢抿成一条直线。他想了想,偏头看她:“我想起来了。”
陈陈扭头看他,眼神亮起来。
周时忆:“小丸子的刘海像锯齿,总爱扎两个小辫子。”
陈陈:“……那是小丸子的姐姐!”
追忆童年失败,陈陈放弃这个话题,一个人默默翻开漫画书看得不亦乐乎,周时忆则继续沉默做题。
午饭过后,周时忆从后门走进来,一眼看见趴在课桌上的陈陈,以及坐在她旁边笑容灿烂的林炎。
两人一人一边翻着本小小的漫画书,谈笑风生。
周时忆慢慢走近,听到陈陈正捏着嗓子眉飞色舞地模仿小丸子说话:“我和大雄一样笨,为什么小叮当不来帮助我?”
对面林炎毫不吝啬笑出两排大白牙。
他心里止不住发笑:这么幼稚的台词有什么好笑的,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白痴。
周时忆走到自己的座位前,不动声色俯视着占着他座位的林炎,“让……”
一句“让让”只来得及说出一半,面前两个人已经不约而同站起来,向前门走去。
陈陈蹦蹦跳跳跟在林炎身后,也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儿,从位置上绕出来时看到他,对他弯了弯眼睛:“失忆,我们要去买冰淇淋,你要吗?”
是你要吗?
而不是你去吗?
她以往都会死缠烂打求他一起去的。
少年眼皮耷下去,下颌线紧绷了些,声音清冷:“不用了,谢谢。”
陈陈没再说什么,甚至连表情都没一丝变化,转身,继续跟着林炎蹦跶出前门,两个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陈陈和林炎一人叼着一只甜筒回教室,在走廊里碰到她的前桌,林炎的同桌李若仪。
她脸色苍白,行动缓慢,手里拎着个透明小塑料袋,陈陈一眼看到袋子里小包小包的药。
陈陈拿下甜筒,“若仪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李若仪擦了擦鼻涕,瓮声瓮气答:“感冒了,头疼。”
“哦。”陈陈顺手拉住她:“那你要不要请假回家休息啊?”
“不用,我睡会就好。”
李若仪说完,又想到什么,拉了拉陈陈的手指:“陈陈,我午休时能不能和你换下座位,我这会吹不了风扇。”
那时候的夏天每个班级里都是统一吹吊扇的。
每班九个吊扇,呈三竖排一列排开,李若仪座位上方正对一只吊扇。
“好啊。”陈陈想都没想,爽快答应。
三人一起回到教室,陈陈走到座位前,径自拿起漫画书,放在了李若仪的书桌上,她咬着甜筒站在旁边等李若仪收拾好书本,愉快在她位置了落了座。
周时忆埋头写着生物试卷,耳边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卷子翻过一面,他忍不住抬起眼尾,余光扫向左手旁,看见趴在自己左手边的李若仪。
动作一顿,笔尖停在试卷上,猝不及防扎透了薄薄的纸张,周时忆抬头,目光扫过前座的林炎,落在他身侧陈陈的身上。
眉头一蹙,烦躁从眉宇间争先涌了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两个人还像小学生一样凑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冰淇淋、看漫画?
幼稚无知,两个白痴!
周时忆嘴角撇了撇,眼睛恹恹盯着试卷。
头顶的风扇呼呼转着,将前面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裹着风吹来,眼前的试题慢慢便看不进眼睛里去。
真吵。
水笔敲了敲桌面,陈陈下意识转过头来,撞见周时忆满脸的不耐:“安静点。”
陈陈一愣,就见他将笔往旁边一放,埋头趴在了桌上。
咦,千年学霸周时忆同学竟然也要午睡了。
陈陈眨了眨眼睛,睡就睡唄,那么凶做什么。
她转身,一巴掌拍在林炎胳膊上,用气声说:“小声点,我同桌要睡觉了。”
林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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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仪吃了包感冒药,趴在桌上睡了一觉,感觉还是不太舒服,头昏昏地沉,嗓子也疼。
本着舍己为人的想法,下午第一节课,陈陈主动和她继续换座位。
第一节是英语课,严肃古板的英语老太走上讲台,如女皇般扫视着全班,“昨天发的试卷拿出来,我们讲一下。”
陈陈上午才马马虎虎把试卷补完,最后一段阅读理解还是趁着周时忆课间去厕所时偷偷抄的他的答案。
临近期末,周时忆变得越来越铁面无私,以前还会网开一面给她抄一抄作业和试卷,现在任凭她说破嘴唇,他都岿然不动了。
课堂气氛一如既往地严肃沉闷,认真听讲的、昏昏欲睡的、埋头抄笔记的、窃窃私语的,众生百像。
陈陈托着下巴,将试卷翻过一面,心如死灰地用红笔持续在卷面上写写划划,划掉自己的错误答案,抄上正确答案。
祖国山河一片红。
眼皮正想打架,一阵疾风“嗖”一下贴着耳边擦过,陈陈像只受惊的兔子,恍然醒了,低头瞪大了眼睛。
她这还没睡呢,老太眼睛也太毒了吧。
陈陈认命地咬着嘴唇,做好了被老太点名辱骂的准备。
下一秒,老太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然而,木仓口却不是对她。
“周时忆,你来说一下,这道题为什么选C?”
片刻后,身后一声轻响,周时忆起身,一言不发。
陈陈将圆珠笔扔在地上,借着弯腰捡笔的机会,悄咪咪在桌下对他提示:“第一段阅读理解第一题。”
怕他听不见,她艰难地伸长了腿,踢了踢他的桌腿。
周时忆眼皮轻耷,用余光看清了她的口型,而后,手指请翻过卷面,低声流畅地解释。
“坐下吧。”
英语老太面色稍缓,声音依旧严厉:“不要仗着自己成绩好就偷懒睡觉,龟兔赛跑的故事不用我再讲了吧?”
他竟然敢在老太课堂上睡觉?
陈陈悄悄回过头,看见少年微低着的脑袋,额前黑发垂下来,遮住一点眉眼。
她鼓了鼓嘴巴,刚要回过头去,却见他一抬眼,视线对上她的。
墨黑的眼眸,沉沉望着她,唇紧抿着,倏忽又垂下眼睛。
陈陈回过头,莫名一阵心虚。
他好像不太高兴?
也是,谁被批评都不会高兴。
第一节下课,李若仪坚持不住,去办公室请了假。
她过来收拾书包时,陈陈正和林炎低声讨论着什么。
身后周时忆水笔在指间转了一圈又一圈,啪嗒一声掉落地上。他弯下腰,指间触到笔杆的一瞬,顿了下,食指一曲,将笔弹到更远处。
下一秒,陈陈的椅子腿被人轻轻一碰。
她弯下身,对上课桌下少年漆黑的眼。
“帮我捡一下笔,不小心掉你桌子下了。”
陈陈哦了声,身子向前凑了凑,捏住他的笔,递过去:“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这么困啊?”
“嗯。”周时忆正要说话,看到突然敲在陈陈头顶上的手指,林炎的声音传来,带着笑:“快起来啊,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他唇角微挑了下,再出口,话音已然变了语调:“不如你精力充沛,有那么多天要聊。”
“不是聊天,”陈陈揉了揉脑袋,“林炎让我帮他讲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