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浓厚,山风清凉。
只是这毕竟是一天中最热辣的时程,小鸟们像种子隐进了土地,而蝉鸣像那天上的太阳无处不在,似电锯一阵一阵地锯着罗刚的心。也像细细密密的网兜,紧紧缠绕住他沉沉的心脏,被老天爷一下一下地拽着,越收越紧,有说不出的烦躁、憋闷。
很快,罗刚就到了永琴说的那个鸡枞窝的地界。茂林修木,芳草萋萋,根本没有人活动的痕迹,但鸡枞的清香丝丝缕缕地袭人。
罗刚沿着香气寻去,三下两下翻开草丛、树叶,就见到了几个黑黝黝地尖骨朵,探头探脑,像小精灵。再往后,密密麻麻一片。
看到这么多鸡枞,罗刚丝毫兴奋不起来,反而更加紧张了。怎么回事?谢永琴没有来过啊,罗刚怔住了。
“难道红杏出墙,和其他男人跑了?”罗刚扶着一棵大树认真想了想,觉得这想法荒唐,“啪啪”朝树上砸了两拳。
罗刚再打永琴电话,忙音。于是又打岳母电话,“妈,永琴到了没有?”
“哎呀,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问起我来了?”岳母非常不满地说到。
“妈,永琴不会是出事了吧?我到她说这个鸡枞窝这里,鸡枞出着一大片,可没有人采,说明永琴没来过这里。”罗刚担心地说。
“啊呀,出什么事?你是说被人抢劫杀人,被人绑架了?怎么可能嘛,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没钱没势,谁会抢她、绑她?怕是跑死去哪里玩了。你赶紧过来,忙得很!”岳母老大不高兴。
“扯淡!”罗刚挂了电话,对岳母的态度也非常不满,骂了一句。然后狠狠踢出一脚,有几朵鸡枞就遭飞来横祸,尸首异处。
到底怎么回事?出了意外?又或者真是像岳母说的那样是去哪里玩了……
罗刚的心像个球,被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剧烈拍打着。“咚咚”每拍一下就跳高一截,跳得越高就越难控制,手中的球就越容易被人抢去。
摔下山沟沟?哪个坡坡上犯了心脏病?脑溢血?被毒蛇咬了……对了,去年山里有头黑熊出没,把一个人的脸抓了一半去。
这一想,心脏堵到嗓子眼里,罗刚喘不过气来。
拿出手机再拨谢永琴的电话,不通。拔起脚,罗刚就扩大范围往回寻。一路晕晕乎乎,像梦游,有飘飘忽忽的感觉。
不知不觉,罗刚来到一片坟地前,猛地打了个激灵,刹住脚,心跳加速,气血冲头,骂道,“妈的!见鬼,怎么到这里了?”
这片坟地,罗刚平时绝不靠近一步,今天真是急昏了头。可刚要转身,一阵血腥味巨浪一般猛地拍打过来,让人窒息。眼前一黑,罗刚晃了晃,差点没有一头栽下去。
怎么回事?罗刚蹑手蹑脚往里垫了几步,就见到东一件,西一件的衣服,散落在坟前。风吹着,疯长的草不堪负重,弓着腰,像强力撑着一块块石头。
罗刚惊呆了,眼睛都要瞪炸裂。这些衣服他再熟悉不过,是谢永琴的。颤颤巍巍,再朝前两步,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彻底陷入了天崩地裂的人间炼狱。
一具女性裸尸,成一个大字俯卧着。脚掌外翻蹬地,膝盖屈曲,双手紧握成拳压在身下。头颅像被车碾过的西瓜,碎裂着。
罗刚要大声的吼叫,可一颗急速膨胀的心紧紧堵在越变越窄的嗓子眼上,吼不出来。
是的,这一刻不仅罗刚发不出声音,风也没有声音,蝉也没有声音。这一刻,草木无色,天地无色,天地只剩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