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钱到如今,鱼多半是河溪自己送来的,最是费钱的就是这些调料,池小秋按着方子,挨个找了店买过来的,又是烘,又是磨,连个灶台都没有,全靠她费心掌握了火候才算弄出来。
便是做好的酥鱼全让偷了,池小秋也没这么生气!
钟应忱将自己东西查点一遍,又问池小秋:“可丢了别的?”
池小秋摇头,兀自心疼她的宝贝调料。
钟应忱点了灯,蹲在地上细细去看。这芦席棚无锁无门,不过一帘子遮去了屋里光景。他便是闭上眼也能想见,这人是如何掀开帘子大大方方进来的。
“以后东西要收好。”钟应忱叮嘱一句。
池小秋后悔不迭。她刚来时候东西收得严密,后来见四下少有丢过物件,她这几日忙着寻人昏了头,竟将褡裢随手放了便出门了。
“天杀的小贼!”池小秋咬牙切齿骂了一句,也跟着钟应忱去看。
河滩上土地质软,平日里两人多穿布鞋草鞋,印痕宽而浅。脚印交叠在地上,杂乱不堪。钟应忱仔细观察了半日,忽然用手慢慢拂去一处的浮土。
一对前尖后圆的脚印赫然浮现!
前后一量尺寸,比他们两人都要大上一圈,顺着脚尖的痕迹往前探察,大约有三四个,消失在了地上铺的稻草被褥之地。
“该是对绣鞋,是个女的!”池小秋一下子想到了之前偷偷在屋后偷看的人:“美娘!”
钟应忱点头:“该是冲着你那调料去的。”
他已经将几个脚印都找了出来,从门口到角落处,步子丝毫不乱,直接冲着褡裢而去。别的什么都没丢,只少了池小秋这点调料,这人一定特别清楚做鱼时的步骤和用料。
除了前段日子天天偷看池小秋做菜的美娘,不作他想。
她若是回来转了一圈,该有人看见。
果然,池小秋往外面问了一圈,有两三人都说,白日里美娘回来转了转,鬼鬼祟祟也不知做些什么。
事实该是板上钉钉了,池小秋气得跳起来便想去找美娘,可这四周的人厌她许久,谁也不知道她搬去了何处。
“偏连寻也没处寻,若让我见着她......!”池小秋气愤愤,一拳砸在地上。
“她拿东西总有用处,届时不必你去寻,总是能露出来的。”
捕虎去寻陷阱,关鸟去寻雀笼,无论是谁拿到这个东西,总不是为了给他们添堵,定是有利可图,总会漏出一星半点风声。
钟应忱放下灯问她:“倒是你须得想一想,便是揪了出来,你又要如何?”
“让她把东西还回来!再赔我钱!”
且不说磨制调料费时费钱,就说调料一时半会做不出来,她今天的生意就泡了汤,还要抓着头发想想如何去跟摆摊的娘子去说,耽误多大功夫!
钟应忱摇头失笑,问她:“你说她偷了东西,有何凭证?她若不认便如何?”
“她敢不认!”
“若是你,可会认?”
“...”,池小秋一时没了言语,她自然不会,她又想了想:“那我便去报官!”
钟应忱打量她片刻,忽然嘲讽一笑,他本站在门边,此刻遥遥看向远处,声音飘忽:“律是律,人是人,那些大老爷,个个也是人!”
池小秋傻得可爱,她只道坐在堂上的,个个都是青天老爷,着乌纱,戴帽翅,便个个心澄性明,可昭日月,却不知权与钱,能渡佛陀,能渡阎罗。
他看向池小秋疑惑的眼神,却不再多说,只道:“牵涉银钱较少,难递状纸。”
池小秋却不也不是真的天真,眼下想不出什么办法。只想着,若是有人用了调料出来卖,她总该知道的,那时便再说。
先把今天这一关过了。
果然她把这话与那卖酥鱼的摊子一说,这家娘子便急了:“明日也出不得?”
福清渡口常往来的人,如今都知道酥鱼,每日引来的人是之前的几倍,连她卖饭菜的钱都翻了几翻,要是少了这个,岂不是等于少了几袋子银钱?
池小秋满怀歉意:“少了一味东西,再重新做时好歹要两天,只能送了干煨鱼过来。”
干煨鱼虽好,却做不成招牌,摊上娘子十分失望。
损了钱财的池小秋回去一阵忙活,等她重拎上酥鱼往渡口去时,时间比往常已经晚了不少,算着该是吃午饭的时候,池小秋生怕误了别人买饭的时节,加快了脚步。
却见摊边仍旧人挤着人,挨个叫菜。
“荠菜团子一个,一份酥鱼!”
“椿菜豆腐一份,再添一份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