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句话往来时间,桌上稍有的凌乱让人一清而尽,桑罗山这时才觉出些清爽。
这地儿,不管好坏,总是能坐下来了。
既是为寻食而来,桑罗山也努力让自己不再讲究别的,他往席上看了一遍,只有个糖浇出的果山子,虽说摆的三清门确是栩栩如生,可甜腻腻的东西,向来不为他所喜。再看别的,碗盘一空,只剩下残存酒杯和中间方摆好的诗签。
“对不住桑兄...可实是你...”
孙二爷并没什么不好意思处,这请人的帖子是递过去了,可说不去的也是他啊。
桑罗山这会终于觉出些尴尬,这突然而至是听了许多人撺掇,生了些好奇之心,这便直接坐过来,竟忘了别人的宴大约也要吃完了。
可他自来没向别人道歉的耐性,便也只是点点头:“无事。”
“...”
孙二爷忽然有些后悔顾着面子,给桑罗山下帖,这不,正玩得热闹,生生让人打断了。
好在席上尴尬并没持续多久,就让写帘而来的人给打破了。
进来的人年岁不大,窄袖衣裳,连裤腿都扎紧了,步履生风,瞧着十分明丽...且利落。
池小秋是让小齐哥请了来,他刚道怕是又来了个挑刺爷,池小秋便抄起来托盘就往后院去。
“这是我们店里给各位客人准备的小食,不妨尝尝。”
她托盘一亮,里头小碗菜色样样不同,池小秋就站在诸人跟前,亮堂堂挨个报名字:“凫茈凉粉,梅花汤饼,玉灌肺...”
后头小齐哥紧跟慢跟过来,见池小秋没掀桌子,大喘出一口气。
可是怕了这个小姑奶奶!腿脚这般利索!
桑罗山让这七八样小食吸引住了眼光,他平生最好饮馔,眼光也练得毒辣。所谓梅花汤饼不过是一碗入水清汤里头捏了面叶儿,只不过用模子凿出了五瓣梅花模样,除了样式新巧些,并没什么其他的意思。
池小秋若知道他所想,定会点头。
她原想把这面叶掐成各种花样,摆着尾巴的大鲤鱼,圆滚滚的小老鼠,便是花,也能下出个四季一锅烩,瞧着万紫千红,不是更有趣。
钟应忱却摇头,念着几句拆开来知道字,合起来听不懂的诗,跟她道:“若是寿宴或是花宴,种类繁多倒也罢了。可要是给讲究文墨的人吃,不多不寡才是雅。”
桑罗山略尝了尝,梅花汤饼竟真有这淡淡梅香,润口清甜却也不寡淡,一时便有些讶异。
池小秋见这“刺头”不再挑刺,便略带些得意吁口气。为了让梅花汤饼名副其实,她可是煮了好几茬的白梅水,用水活成了面,又加了吊出来的鸡清汤提鲜,这才有了现在的梅花汤饼。
孙二爷旁的都尝过,便指着其中一碗道:“这凫什么粉是什么做的。”
桑罗山淡淡道:“凫茈即芍。”
在孙二爷的知识体系里头,这么解释等于白说,池小秋深以为然,她回的更直白:“就是荸荠。”
她试了好几种才想到了马蹄粉,这般冷出的凉皮比细索凉粉更加爽滑甘甜,颜色也更通透,只是有些软,还是要加上一些别的粉才刮出条来。
池小秋见不好伺候的桑罗山终于安安静静吃起饭来,便松下了心神,忽听桑罗山低声念道:“南山有蹲鸱——”
“春田多凫茨。”
桑罗山见池小秋接得不假思索,不由吃惊:“何必泌之水——”
“可以疗我饥。”
这诗极生僻,能熟知多少诗书典故,才能脱口而出。
他定定看了池小秋片刻,忽而大笑:“拿笔来!”
后院最常备下的就是笔墨,不用小齐哥和池小秋说什么,就有伙计奉上来。
桑罗山不满道:“上紫毫笔,玉版纸来!”
这还挑上了?
池小秋不乐,孙二爷却有意帮她一把,催道:“池东家,你还是快些拿了墨宝来,若能让桑兄给你店里题首诗,你这店的名声便传开了!”
桑罗山不意池小秋这般年纪,竟是这家食铺的东家,便又多看了两眼。
谁会与钱过不去?
池小秋知晓孙二爷没有坑她的道理,便喜笑颜开拿了最好的纸笔来,一边瞧着桑罗山笔走龙蛇,一边思量着,这诗要挂在哪个显眼处。
小齐哥心里却暗暗打鼓。
钟东家,你教出来的这诗,许是还惹上了个麻烦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桑罗山:“我好像遇见了个了不得的女子!”
池小秋:“忱哥教的这诗赚钱还挺好用的啊”
钟应忱:“....这诗不是这般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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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汤饼,凫茈粉:参考《山家清供》
细索凉粉:参考百度百科
南山有蹲鸱,春田多凫茨。何必泌之水,可以疗我饥:来自刘一止《非有类稿》感谢在2020-01-2123:48:15~2020-01-2722:1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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