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鄙夷的问我:“薏仁姐姐,你真的是琉璃国的公主?那个奢侈成风的琉璃国?”
呃……我讪讪的放下那只晶莹剔透的碗,望天回想我和我娘住的落霞阁,那磕破了一个角的花瓶,那已经发黑的银质瓢羹,那普普通通的官窑瓷器,然后低下头来对上暖阳公主那十分质疑的眼神:“呃,的确是这样的。”
暖阳的眼神一下子从质疑变成怜悯了,主动巴巴的贴过来,拉着我的手说:“薏仁姐姐,以后有暖阳的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着你!”然后拉着谙皇说:“哥哥,你把这个碗买下来送给薏仁姐姐嘛!”
我被轰的头晕脑胀,不用了吧,让我揣着这么一个碗在街上走?乞讨啊?
可是我总是成为某种强大势力下的牺牲品,于是你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
暖阳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谙皇,蹦蹦跳跳的往前走;谙皇一手风度翩翩的潇洒的摇着折扇,我一手捧了个硕大无比五颜六色的饭碗,慷慨的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
我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噫,这一家的父亲十分英俊呢。”
“女儿也很可爱。可是娘就不怎么起眼了……”
“这么说来,女肖爹是不错的,不然像她娘就没前途了……”
……我忍,一切都是浮云。
我们“一家三口”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中终于走到了吃饭的地方,我刚刚放松下来,看到谙皇笑意吟吟的瞥过来:“好像和我走在一起,你很紧张?”
哎?什么意思?
结果暖阳也看了我一眼,然后大叫:“啊!原来是薏仁姐姐你同手同脚的走了!我还以为是我呢,我说怎么这么别扭!”
我立马放下我一起举起的左手和左脚,手忙脚乱的调整了一下,扭着身子抽搐着走了几步:“哈,我怎么会紧张呢,不紧张不紧张。”
我没紧张,我只是心跳加速冷汗直冒四肢虚软而已。
这位店小二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一眼看穿我们仨人中谁最贵不可言谁最乡巴佬,然后直接忽视掉我这个乡巴佬,对着谙皇摇头摆尾:“这位公子,楼上请,楼上有雅座。”
一直到坐定了我还在东张西望,第一是因为我从来没去过宫外的酒楼;第二是因为我从来没去过宫外这么高档的酒楼。幸而谙皇和暖阳都是好人,体谅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下里巴人,也就不冷嘲热讽了。我转头刚好看到谙皇纵容的看着我的眼神,突然间脸就红起来了。
我个人觉得,其实富贵也分好多种。譬如我,如果哪天我发达了,一定是属于那种大拇指套个扳指,其他四个手指分别套个戒指,脖子上再坠个千斤重的金项链的俗人;再譬如谙皇,他这种明显是用金子打造出来的人,品味却超脱于金子这种俗物,一看就知道是个妙人。
眼下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小二过来点菜,出于对我这个乡巴佬的蔑视,直接跳过我巴巴的看着谙皇。谙皇略一沉吟,出口的那番话差点把我震飞:“来一壶狮锋龙井,要第一次采茶的两叶一心,糊弄了爷可饶不了你。再来个三鲜木樨汤,豆豉鲇鱼和什锦豆腐。食材都得鲜鲜的,往好了挑,不然爷找你们掌柜理论。”
他讲完这一番,把小二唬的一愣一愣的,然后问我:“薏仁,你想吃什么?”
我也学谙皇略一沉吟,然后一拍桌子:“把你们这最贵的菜都给我来一个!”
小二立马对我改观,用他那油腻腻的抹布给我们擦了桌子:“好嘞!客官您等着!”
“等等!”我叫住他,把我那个大碗小心翼翼的捧出来,“给我用这个碗盛饭,盛满饭,记得洗干净点儿!”
我转头不去看谙皇和暖阳的眼神,对着窗外那株桃树讲话:“嘿嘿,刚买的碗想试一试。我没用这么漂亮的碗吃过饭。”
其实这是一个借口,我的本意并非如此。我虽然没啥见识,不过有一点还是知道的,无论是琉璃国还是谙暖国,一个女孩子但凡有点矜持有点大家闺秀的自觉,吃的那都是比猫还少的,扒拉两口就放下筷子优雅的用手绢拭嘴角了。但这放到我身上就是一种折磨了,我向来信奉吃到饱的原则,可是大庭广众的也不好意思气薄云天的吼:“再来一碗饭!”所以用上那个大碗,那就后顾无忧了。
暖阳恍然大悟:“哥哥!我也要用这么漂亮的碗吃饭!”
谙皇揉着暖阳的头发:“暖阳乖。薏仁姐姐人大胃口大,所以用大碗吃饭;暖阳人小胃口小,咱们用小碗吃饭啊。”
我一听谙皇这话,羞的差点钻到桌子下去,这厮竟然一眼看穿我肚子里那点小花头,太悲摧了。我幽怨的看了谙皇一眼,却看到他也笑吟吟的看着我,眼里没有一丝嘲讽,倒是一种类似于他看暖阳的时候的纵容和宠溺。我的小心肝立马狠狠扑颤了几下,在胸膛里不安分的蹦跶。
暖阳似懂非懂:“那哥哥,我要吃奶白葡萄,花盏龙眼,柿霜软糖和鞭蓉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