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番入睡睡的十分不踏实。我清醒时,沐止薰那厮不放过我,我做牛做马的拉扯着他徒步跋涉了几日几夜,简直泪流满面;我睡了后?,他居然还来?我梦里折腾我,我梦见我拉着他途经一处断崖,那路上有些石子旮旯的,车轱辘被卡了一下,平板车翻了,沐止薰从车上滑下去,滚了几个?圈,眼见着要掉下那悬崖了——“二哥!”我大喊,向他猛扑过去——“咕咚!”我茫然睁眼,觉得后?脑勺重重的磕了一下,疼的我龇牙咧嘴,方知自己居然摔下床了。我在梦里惊出一声冷汗来?,觉得全身黏湿。
“公主!”门外的人冲进?来?,“您没事吧?”
我发现?我总在比自己漂亮的同?性面前丢脸,觉得很忧郁。
这冲进?来?的漂亮姑娘把我扶起来?,自我介绍:“公主,我是三蘅先生派来?照顾您的芍药。三蘅先生吩咐,您醒了以后?就?服侍您沐浴。”
我被她一口一个?“您”字叫的受宠若惊,飘飘然的虚荣心噼里啪啦的滋长着。
她带我到浴桶前,我朝她微笑?:“芍药,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芍药虽然有些犹豫,不过显然她因为不必替我这又臭又脏的身体洗澡而感到庆幸,是以象征性的扭捏了一会儿,乐滋滋退出去了。
我慢慢坐到浴桶里:“嘶……”娘哎,疼死我了!那肩膀、手掌和?脚底的伤碰到热水就?痛,我打?了好几个?寒颤,觉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我这样子刚好照到镜子里,那叫一个?面目狰狞。我的头发居然打?结了,且是一个?九曲十八弯的绕绕结,揉了许多猪苓才把它搓开,我想到这几日我便是以这面目示人,一时间愁肠百结,比那头发还要扭曲。
我终于把自己拾掇干净,呼唤芍药。她捧了一堆瓶瓶罐罐的药粉进?来?,说是杜三蘅吩咐她给我上药的。那药粉将将沾到我的伤口,我立刻疼的呼天抢地,直叫的芍药那纤纤玉指抖的如同?风中落叶。可惜她抖归抖,依旧异常坚定的替我上完了所有的伤口,对我撕心裂肺的嚎叫置若罔闻,我心里对她的一种由衷的钦佩徐徐荡漾。
我上完药,穿上杜三蘅给我准备的衣衫,再回头去看那浴桶里的洗澡水,觉得那肥沃程度浇个?一亩三分田是没什么?问题了。
杜三蘅此人曾经一度十分嫌弃我的恶俗品味,并吹嘘自己的高雅情趣。如今他这高雅的情趣从他给我准备的衣衫上彻底显示出来?了。那层层的罗衫轻纱,飘逸的衣绦丝带,繁杂的令我咋舌。我过去十六年来?的衣服和?这衣服一比,那就?与我杵在叶蔷薇面前一样悲摧。
我别扭的穿着这身衣衫磕磕绊绊的去找沐止薰。杜三蘅不在,沐止薰看样子是被处理?过了,起码那面色不再白的吓人,我贴到他的胸口去听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微弱却又坚定,我不知道怎么?的,感受着他这胸腔里的跳动,突然眼眶湿润,仿佛之前遭的所有罪都是值得的。
我跟个?老猴子似的扒拉着沐止薰脏兮兮的头发捉虱子,心里莫名得意,嘿嘿嘿嘿,我让你在我眼前装高洁,我让你在我面前装优雅,如今还不是沦落到我帮你捉虱子的地步!这当儿杜三蘅走了进?来?,看到我这身打?扮,颇为欣慰的捋着胡子点头:“哎呦喂,丫头啊,你总算有个?姑娘家的样子了!”
我假装没听到他这话,问他:“我二哥怎么?样了?”
“他命硬着呢,老夫都以为凶多吉少了,却没想他愣是挺过来?了。如今烧也退了,米水也进?了,没事儿了,休养几日就?好了。”
“啊?他这么?重的伤,真的全好了吗?”
老头子对我的忧虑不以为然:“我说他好,他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圈,也得回来?;我说他救不活了,就?是天上的大罗金仙也没法子!”
老头子难得说如此气势恢弘的豪言壮语,我立刻肃然起敬。
“行?了,你看着他吧,我去吩咐厨房做些清粥来?,你也几顿没吃上好的了,中午好好吃一顿。”
我点点头,正打?算继续帮沐止薰捉虱子,床上那人眼睫微颤,竟是一副要醒的光景。我赶紧收回手,做出一副殷殷期盼的样子来?。
沐止薰的长睫毛抖了几抖,终于是醒过来?了。他将眼光绕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我身上,嘶哑的说:“薏仁,你这样打?扮,很漂亮。”
我傻眼了,我是已经预备好了听沐止薰痛哭流涕的感激的,却不知道他感激我的句式居然如此特?别。这就?好比戏文里的英雄救美,美人儿悠悠醒转以后?,本是该说“妾身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结果她却说了句“这位大侠,您的衣衫款式很别致”一般不搭界。
我摸鼻子:“你昏了好几天。”
他皱眉:“这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