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卿闻言,心?生欢喜,却不敢置信地道:“你不是不怕疼,亦不怕死么?为何会害怕?”
宋若翡答道:“对,我不怕疼,亦不怕死,但我不想成为一滩黏黏糊糊的肉泥。”
虞念卿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袂,为宋若翡包扎左上臂,而后踮起足尖来?,摸了摸宋若翡的脑袋,故作老成地表扬道:“有进步,许再过?些日子,你便会变得又怕疼又怕死了。”
“真到那时候,我每每磕着碰着都要让你安慰,你恐怕得烦死。”幼时的宋若翡娇气?得很,磕着碰着都要凑到爹娘跟前,缠着要他们安慰,他们一开始还会好言好语地安慰他,鼓励他,未多久,便变得不耐烦了。
倘若……倘若他一开始便像爹娘所说的一般坚强点,有男孩儿的样子,不要像女孩儿一般总是娇滴滴的,或许爹娘会将对阿兄的疼爱分?予他一些?
一些,不,一些些就好,他是非常容易满足的,不要常常对他非打即骂就好。
但这样子的话,阿兄会不会不开心??毕竟阿兄独占了爹娘的疼爱,若是被他分?走一些些,阿兄便不得不少一些些。
他如是想着,最末得出了结论?来?:阿兄待我很好,我还是不要同阿兄抢了,而且我肯定抢不过?阿兄。
“狐媚子,你在想甚么?”虞念卿发觉宋若翡走神?了,出声道。
宋若翡据实道:“我在想如果?我一出生便不怕疼,亦不怕死该有多好。”
“除非天生没有痛觉,且智力有损,不然,谁人能一出生便不怕疼,亦不怕死?”虞念卿嫌弃地道,“你认为我是小孩儿,但有时候,我认为你才是小孩儿,平白年长了我七载,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宋若翡含笑道:“念卿一席话令娘亲茅塞顿开。”
虞念卿所言不差,自己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想要爹娘的疼爱,并非本性,就算自己能穿越至自己幼时,告诉自己不许娇气?,不许哭泣,须得懂事,须得听话,年幼的自己如何能做得到?至多是为了得到爹娘的疼爱而委屈自己罢了,断不可能久长。
自己确实平白年长了虞念卿七载,一旦涉及爹娘,便幼稚得可笑。
“倘使你每每磕着碰着都要让我安慰,我会安慰你的,只要我有闲情逸致。”虞念卿以前一直想要弟弟妹妹,不过?从未向爹爹提起过?,因为他宁愿没有弟弟妹妹,都不想要继母,如若这狐媚子时常要他安慰,便有些像他的妹妹了,他会努力做个好哥哥的。
他巡睃着宋若翡,暗道:就是这个妹妹未免太高大了些,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没面?子。
思?及此,他又莫名其妙地想道:要是爹爹早些迎娶这狐媚子,许这狐媚子已产下一儿半女了罢?
宋若翡听得虞念卿别别扭扭的话,笑了笑,少时,忽见?虞念卿面?色阴晴不定,发问?道:“怎么了?”
“没甚么。”无?论?如何,爹爹绝不可能早些迎娶这狐媚子,这狐媚子绝不可能产下一儿半女,是以,这假设绝不可能成立。
虞念卿登时觉得为绝不可能成立的假设而气?恼的自己亦不如何成熟。
宋若翡端望着虞念卿,见?虞念卿的眉眼渐渐柔和了,才放下了心?来?。
一回到虞府,虞念卿便指着宋若翡的衣衫道:“沾了脑浆,恶心?,快去换掉。”
宋若翡颔了颔首,回到自己勉强已收拾好的卧房,剥下了自己的衣衫。
不久前,那老鸨被咬爆头颅的情形历历在目,教他心?惊胆战,他若不能想法子除去苍狴,恐怕会有更多的人被如此咬死。
但苍狴说得不错,仗着有几个臭钱,肆意践踏同类者,死不足惜,死了是为民除害。
他两相矛盾,时而觉得纵然是恶徒,除非恶贯满盈,不该是这等死法,时而觉得由苍狴去便是了,他何必多管闲事,惩奸除恶,还这世间朗朗乾坤不好么?
可苍狴能确保全无?差错么?
假若那几个客人除却流连风尘之地,从无?行差踏错呢?毕竟说到底,这世间的男子但凡手头宽裕些的,有几个不曾逛过?秦楼楚馆?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与?自诩风流才子者尤其喜欢互相攀比红颜知己的多寡,姿容等等。要尽数杀了不成?可是按照这个逻辑,颇有些法不责众的意味了。
且李家村惨死的村民当真人人罪不容诛?
何田田亦手染鲜血,姑且不论?那三个孩子,何田田未曾错杀过?一人,有理?有据。
而那苍狴呢?
宋若翡一面?思?忖着,一面?解开虞念卿的那片猩红的衣袂。
他好容易将一身的伤养好了,如今又添新伤。
裸/露出来?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