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仿佛凝固了。
一时无人说话,只余风声不断。
拂珠吃惊地看着那口口水。
她又是尴尬,又是好笑,没想到白近流居然这么快就把自己说过的话付诸行动。
她知道白近流藏鱼骨头是为了磨牙,平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连她这个饲主都只能看一看,不能多碰。今日却舍得拿出来朝乌致吐口水,可见它对乌致的厌恶。
仔细想想,其实不止白近流对乌致抵触至此,早在她还没喜欢上乌致的时候,每每提起乌致,师父都一脸的高深莫测,师兄也不欲探讨。
当时她不懂,只道乌致不是他们越女峰的,所以师父师兄不予以置评。
现在回过头来,拂珠隐隐有些明白了。
再看白近流,它吐完那口口水后,爽得小脑袋高高昂起,还学北微那般眼神睥睨,望着乌致的目光颇为不屑。
同时嘴里发出威胁的低呜,两角中光芒忽明忽暗,尖锐的爪子也全部探出,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痕迹,大有随时再跟乌致斗上一架的样子。
诚然,白近流是爽了,乌致则面色更冷。
至少拂珠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过他还有这般冷若冰霜的一面。
拂珠觉得,这应该是他有史以来头一次被吐口水。
还是被只妖兽吐的。她的妖兽。
这时,注意到乌致按着琴弦的指尖似是微微动了那么一下,拂珠想也不想,一手猛地一抓,白近流瞬间从地上到了她掌心,另一手泉眼剧烈振动,清澈泉水汹涌而出,形成比刚才更加壮观的巨浪。
“哗哗!”
巨浪颤动着,近十道水中剑隐在其中,蓄势待发。
等白近流自发爬到拂珠肩头,“锵”的一声,是拂珠祭出的乱琼剑出鞘了。
巨浪在前,拂珠在后,她左手持泉眼,右手仗乱琼,乱琼剑意与巨浪里的水中剑交相呼应,俨然是将乌致视作大敌。
乌致动作顿住。
他抬眸,不带什么情绪地看拂珠。
“凝碧,”他开口,语气也是没什么情绪的,“你就这么护着它?”
拂珠没应声。
只乱琼剑身上的光泽愈发刺眼,已是最好的回答。
由于此地没有完好的琼树,完好的又都离得远,有乌致在,凭拂珠的速度是绝对赶不及的。没法用阵,便奈何不得乌致,好在不用拂珠暗示,白近流已悄悄做好时刻向北微求援的准备。
就是不知乌致可会真正出手。
拂珠紧紧盯着他,灵识也尽数而出,不放过他任何一点细微的举动。
“……也罢。”
良久,乌致抱着琴起身。
他竟没发怒。
他也没看白近流,就那么对着拂珠道:“今日到此为止。”
顿了顿,到底也没说出那句日后如有机会,再将完整的春生秋杀曲弹给她听,他转身走了。
这回是真走。
于是再一次的,因为白近流,乌致与拂珠不欢而散。
当然,乌致是真的不欢,拂珠却没有。
她只心道可惜了。
这最后一次听乌致奏琴,竟连一半都没能听完。
她和乌致,大抵真的无缘也无分吧。
由于春生秋杀曲的突然中止,树桩上冒出的那些新芽新叶尚未完全长开,就被迫枯萎衰败,树桩重新回到原本死气沉沉的状态。
拂珠犹豫了下,小心地用乱琼将树桩从泥土中清理出来。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季轮回皆顺应天时,这些琼树确确实实是已经死了的,那半支春生秋杀曲救不了它们。
换了须弥戒里的琼花种子埋进去,白近流啪嗒啪嗒地叼着泉眼上前,泉水汩汩涌出,一寸寸地灌溉土地。待每一颗种子都吸饱了水,拂珠手掌覆在泥土上,开始催生种子。
有灵力的滋养,种子很快破土而出。
不过片刻,一棵棵琼树争先恐后地挺拔而起,眨眼便长至丈许高。
及至再长高了些,拂珠抬手,十指结印,霎时绿叶白花,风吹香动,这片地段的琼树种完了。
“嗷嗷嗷!”
姐姐种的树树好漂亮!
白近流在树下蹦蹦跳跳,欢乐得不行。
拂珠见状收了手印,问它:“你的种完了吗?”
白近流闻言,砰地摔了个狗吃屎。
然后也不起来,就那么趴在刚刚被风吹落的琼花中,状若天真地眨巴着眼回视拂珠,尾巴摇啊摇的,一副“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小模样。
拂珠一看就知道它在来这边之前压根没种树。
多半在偷偷骂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