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反将他一军,质问他能为胜利付出什么,提供什么?还是只想着坐收渔利!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不浪费这个时间谈判,各干各的事情得了!
可德川家康又不愿意,他是在不想放弃眼前这么大的一个机会。对他来说这样挫败大敌的机会不抓住,那才是彻头彻尾的怪事!
于是我们就不住地扯皮,不住地扯皮。最后我甚至生出一个念头——无论这次谁胜谁败,我都不想让德川家康成为最后的赢家!换句话说,除了他,谁赢我都乐意!
最后我索性摊牌了,我是这样说的:“目前的形势很明朗。如果德川骏河守愿意加入,那么自然是天下之幸,事成之后,无论柴田,还是各方参与势力,必然有所区别。若是无意,那在下就言尽于此。至于秀吉倒台之后如何见面,那便看时运吧!”
说完,我就隐隐有了离去之意。不太明显,但是以德川家康的眼力,绝对不会看不出来!
直到这一刻,德川家康终于才露出狐狸尾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孙先生,请你将我的要求带给柴田大人——若我出兵,或者至少在背后佯动牵制于羽柴秀吉,那么事成之后,你等必须协助我,对抗东面的北条氏,并瓜分秀吉之领土——伊势地方归我,奈良东部也应划入我之辖区!”
听到这里,我明白了他的心思——他是想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伊势、奈良东部的管辖权,并将我们栓到他的战车上,对付东面看不起他的北条氏。而他的盟友——长宗我部元亲,则得到奈良西部的领土。至于柴田胜家,拼死拼活,只能得到近畿周边的土地。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十分如意的算盘。如果真按这个走,只怕柴田胜家要吐血!
但是这关我什么事呢?说实话,我对德川家康、柴田胜家,还有什么长宗我部元亲之类的都没什么兴趣,我要的只是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最好一人落下一身残疾,谁都无力统一,那才是最好的吧!
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到了这一会儿,我心里若有若无的,有一种对秀吉的同情和愧疚——他从白手起家到现在,吃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苦,受了多少非人能忍的罪,他一步步从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杂兵混到今天的地位,靠的不是别的,靠的全是他自己的努力!
而我,正是要剥夺他的努力成果,虽然我是为了民族大义,但是我又有什么权力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他的身上?我来自未来,我有最强大的外挂——历史课本!这样对秀吉是不公平的!不是么?
尤其是在这个过程中,我还要和这么多我根本不喜欢的人合作,去对付一个我十分欣赏、全力拼搏奋斗的人,说实话,我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
答应将他的条件要求带给柴田胜家,我们便匆匆结束了会面。说实话,很是有些虎头蛇尾,但是我真的不想再面对这只老狐狸,和他的每一句交谈都让我觉得踩在云彩上,从来找不到脚踏实地的感觉。
跟他交流让我觉得是在浪费时间,这一点,从岛津义久、大友宗麟等人身上都没有感觉到,只有他,这个最终统一了东瀛的人身上才有这种感觉,难道这就是真正的政治家?这才是真正的雄才大略?只有这样才能笑道最后?
我忽然想起了在明朝时,那些官员之间的互相倾轧,不也是这样一般无二的面善心狠吗?可能只有这样,才能在这样黑暗的土壤上生存、壮大、笑傲江湖吧!
忽然觉得好难过,是不是无论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这样的虚伪度日呢?
离开骏河,我的心情是十分低落的。说不清楚原因,大概是源自对现实的失望。来到这里之前,我一直觉得羽柴秀吉是恶的,是该被打倒的。只有打倒了他,才能拯救万民于水火。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无力向其他国家侵略,给大明更多的喘息之机。
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我越来越发现,自己的认识是错的。所谓的民族大义,都不过是上位者给自己的口实。作为一个人,我又有什么权力去剥夺一名奋斗者不懈奋斗的权力呢?
我默默的喝着闷酒,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我的心腹们、朋友们知道我心情不好,便都不想来打搅我,包括鸢——大概她认为,男人该有自己的空间吧。于是她进来收走空瓶,换了新酒,抱了抱我,便又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坐在我身边,陪我一起端起了酒杯。我回头看时,却是不悔。
于是我苦笑一下,与不悔碰了一下酒杯。
不悔放下酒杯,沉默了一会,方才说道:“我小的时候,祖父曾告诉我,当你找不到路的时候,就往前走!”
说完,又给我和他自己都满上了酒。
往前走?这句话好简单,但是似乎确实是如此!
再彷徨又有什么用,再伤心,再哭泣,明天起来擦干眼泪,洗干净脸,一样还要上班。
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脚踏实地,往前走!做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何必考虑太多?犹犹豫豫,哭哭啼啼,必然于事无补,绝不可能走出胜利者的路!
我不是和秀吉有赌约么?那就一战定胜负好了!如果他输了,那我就帮他!我不想看到一个最努力的人无端的失败!当然,如果他还有侵略明朝的打算,那我就尽一切努力,再次击倒他好了!
忽然,我觉得自己又再次充满了力量!我感激的看了不悔一眼,端起杯子,和微笑着的不悔用力一碰!
再不彷徨,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