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陛下只是在龙撵上坐乏了,想起身自己走走。
阿初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低头盯着手中托盘上的衣物一动不敢动,竖起耳朵仔细听周遭动静。
一抹金线滚边的黑色衣摆蓦然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是清冷低沉的男声。
“站起身来。”
这是霍景煊的声音,带着帝王的不容抗拒。
阿初咬破舌尖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僵硬地站起身。
金乌西坠,霍景煊逆光站在夕阳的余晖中。阿初仍旧低垂着头,像个寻常宫女一样谨守本分。
霍景煊却不满看不清她的面容,吩咐道:“抬头。”
阿初无法,只得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抬起头来。
霍景煊比她高许多,阿初平视只能望见他的肩膀与身前绣着的五爪金龙。
霍景煊似是觉得这样还是看不清,直接托着阿初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迫使阿初仰头与他直视
骤然对上霍景煊幽暗的双眸,阿初紧张地垂下眼睫。
这匆匆一瞥中,她看清了霍景煊的面容。
眼前的男子的确如传闻中俊朗不凡,同时也透着一股子孤傲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那双眼眸似沉着霜,太过冷冽,像是能轻而易举就将她看透。
阿初无处可逃,葱白玉指紧紧扣着手中托盘,不敢表露出自己的紧张。
“叫什么名字?”霍景煊问。
“……阿初。”阿初很小声地说。
霍景煊微微挑眉:“几岁了?”
“十五。”阿初稳住颤抖的声音,尽量不让自己失态。
霍景煊若有所思,无意间瞥见阿初捧着衣服的手,蓦然捏住她左手腕。
阿初低声惊呼,又拼命忍住。
霍景煊抬起她的手,衣袖顺着手腕往下滑去,露出阿初白皙的藕臂,衬得朱红色的守宫砂鲜艳欲滴,格外惹眼。
围绕着守宫砂周围有一圈更为娇嫩的肌肤,像是伤口重新结痂长出来的新皮,浅浅的并不起眼。
霍景煊看了片刻,抬眸问阿初:“本名叫什么?”
“原来叫陈芳初,因冲撞了齐太妃的闺名,姑姑便做主改为阿初。”
陈芳初这个名字确有其人,只不过现在被她借用了,只要不特地去查就不会被发现。但被这般连番追问,阿初心中有些忐忑
霍景煊扫了眼她,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年轻的面容上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放开阿初,吩咐一旁的宫人:“送去含章殿。”说完转身向轿辇走去,心情不错地靠在龙撵之上。
阿初呆愣在原地。
大太监薛城示意仪仗前行,自己则笑眯眯地走到阿初身旁,轻声道:“恭喜姑娘。”
霍景煊一行人来去匆匆,转眼便又在众人眼前消失。
阿初呆滞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不知所措。
谁都知道霍景煊不近美色,甚至不少人怀疑他有龙阳之好。先前有个宫女试图勾.引他,被他直接下令杖毙,怎么这会儿忽然要她去含章殿?
一旁的秋云没想到好不容易得见天颜,陛下却看中了阿初这个小丫头,莫名生出她抢走了自己机会的念头。
她狠狠地剜了阿初一眼,恨不得撕烂她这张狐媚的脸,但当着薛城的面,她又不敢发脾气,只能酸溜溜地问:“公公,阿初这是……”
“不该问的别问。”薛城懒得理她,直接打断,对阿初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姑娘跟奴才去含章殿吧。”
阿初满心抗拒,抱着托盘下意识后退一步,连连摇头:“不,公公,我……我还要去给齐太妃送浣洗好的衣服……”
“这些事以后就不用您做了。”薛城温和又不容置喙地将托盘从她手里拿走,交给身旁的小太监,“送去齐太妃处,不许耽误。”
小太监应了一声,示意秋云与秀珠跟自己走。
圣意难违,哪怕阿初再不情愿,最终还是被送去含章殿,交到教习嬷嬷手中。
这是霍景煊登基后头一回点名临幸宫女,嬷嬷非常重视,带着七八个宫女为阿初沐浴,生怕有一丁点瑕疵引起霍景煊不满。
浣衣局的宫女事多钱少,连头油都是最次的。嬷嬷异常嫌弃,给阿初用最好的洗了一遍又一遍。等到被抬进寝殿时,阿初都觉得自己身上香得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