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腊月已过三场雪。胡人酒肆依旧白日只卖酒,夜间风流场,丝毫不受规矩约束。乞儿也从在门外坐着和安拉聊天,到获得许可进入酒肆内。
这段时日内,酒肆中的陌生面孔也越来越多,皆为胡人。他们在白日里可随意进入酒肆喝酒。有的身上带着奇怪的异香,似是商人模样。
每次这些人到来。罗珊娜便会把她们赶进柜台里,她们蹲在柜台里悄声聊天。
乞儿有些好奇这些人的身份,便问安拉。安拉只道这群人是商人,每年冬天都拉着东西来找高泪。乞儿这才想起,似乎许久不见酒肆老板娘。
又问安拉,安拉一脸低落:“我也才来一年,听罗珊娜说,高姐姐早年染疾,体不受寒,每年都不在京城,得去南方。”
乞儿知她与高泪情同手足,想念是必然的,便搂着她,拍着她肩膀,说些乞讨时看见的趣事。
这时,大堂内的胡商们一阵躁动,有几个已经红着脸站起身,叽里咕噜的大叫着,似是质问。而罗珊娜被店铺伙计包围着在一旁淡然回答,那群人更为激动,纷纷站起身,抽出了随身的武器。
乞儿见此以为胡商要闹事,欲起身帮衬,却被安拉拉住,在耳旁悄声道:“放心,虽然高姐姐不在,但若他们发现我在,他们也是不敢动手的。”
乞儿听闻,看着安拉一副习以为常的淡定样,心中阵阵疑惑。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段时日不正常,不去打探这酒肆的背景,便和眼前的人好上了。
越与身边的人接触,越发觉得和自己初遇时那种“傻样”很遥远。但对上眼前人那双清澈的眸子时,所有的疑虑都消失不见。
“难得白天遇到你,放着古玩趣味的东市不去,来这什么‘新西市’。胡人除了媚点,哪里好啦。”苏老二双手插袖,围着李重楼直叹气。
“别挡道别挡道。”李重楼很是无奈,今日难得有空,结果刚出门不久,就碰上苏府二少爷从某青楼出门。便一路缠着她,从城北到西市,叽叽喳喳的,李重楼觉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你到西市想去干嘛?”苏老二一路都在问,李重楼却不告诉他。本来他只是想调戏下李重楼,可李重楼这样子,令好奇心极重的他有些兴趣。只是李重楼一路闭口不回,憋得他抓耳挠腮,上蹿下跳。
终于在胡人酒肆店门前,李重楼开口了:“买酒。”
苏老二气得想打她,奈何对比武力值,知自己不是她对手,不免泄了气,改言语骚扰,絮絮叨叨得不停。
李重楼却不予理会,习惯地抬头看二楼。二楼窗户紧闭着,她低头掩掉严重的失望,便抬脚了酒肆。只是她进去后,看到里面的场景,便站着不动了。苏老二跟在她后面嘴皮子不停,进门后,先是一愣,戛然止声,而后大叫:“这这这是要闹事?!”
李重楼内心叹了口气,果然不该放着这孙子跟来,遇事便脱线,谁被坑过谁知道。
屋内的两拨人气氛本就剑拔弩张,安拉本打算起身出面,却被突然进门的两人弄得愣住。其中一个人她还在高姐姐屋内的特殊密信里见过,便向着乞儿缩了缩身子,乞儿以为她冷,将她整个人抱住。
苏璧的这一嗓子,也令屋内其他人的目光都转移了。只见他一哆嗦,便躲到了长相有些阴柔的另一人身后,一群人盯着那人,那人负手而立,坦然以对。锐利的视线扫了店内一圈后,淡淡问道:“老板在吗?买酒。”
一个胡人女子从人群走出,上前问道:“我就是老板,请问公子买些什么酒?葡萄酒还是马奶酒?”
李重楼低头不语,心中自是不信,燕明烁不屑撒谎。看来打探到的消息也是白费,眼前的女子也是个幌子,这儿的老板也是神秘。不过如此,她也不必多停留。
李重楼抬头刚要开口,后襟被人拉了拉,她回头看了看背后的苏老二,只见他张口无声地说了一句,李重楼读懂他唇语后皱眉,却又见他眨着眼睛,一副可怜样,眼巴巴的望着。李重楼瞪了一眼后,便转头对那胡人女子说:“马奶酒加热,在店里喝。”
说完,径直找了一个桌子走过去,苏璧也如小女人一般紧挨着她挪步。还没几步,就被两名壮实的胡人伙计拦住了,李重楼面无表情地看向女子。胡人女子依旧挂着笑:“不好意思,两位公子,我们酒肆白日不待客。两位公子若想把酒言欢,还请去往别处。”
“那他们呢?”李重楼却也不动,指了指持着武器的那一批人。
胡人女子笑容不变:“这些个是我们的旧客了。”
这时,苏老二探头回了一句:“我还是你们酒肆晚上的贵客,原来贵店白日只接待持兵器的‘客’啊!”
胡人女子听闻脸色一变,李重楼在心里默默骂着苏璧,表面却无任何反应地看着。胡人女子凶恶地瞪着苏老二,厉声警告:“这位客官请自重。”
苏老二吓得又缩回了身子,李重楼突然抬手。挡在面前的一个胡人往后踉跄,李重楼从容走过,坐下。苏老二见状,紧挨着李重楼的左手边坐下,去看胡人女子。胡人女子脸色黑如锅底,咬牙道:“既然两位不自重,莫怪本店不念情分。”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大汉用胡语大喝了一声,前堂内多出了二十来个胡人壮汉,为首的却是一个相对瘦小的中原男人。屋内另一批人看见为首的人皆变了脸色,面色惨白,收起了武器,态度恭敬,低声下气。那为首的中年男人淡淡说了一句胡语,一群人便收拾东西匆忙离去。
这时,柜台里蹦出两名女孩。在前的是一个胡人女孩,她牵着后一个中原女孩跑出了店门。
苏老二见状,瞬间怂了,有些哆嗦,颤声同李重楼道:“我、我们…还是去别家喝酒吧。”
李重楼手指却敲着桌面,反问道:“我记得某人说过,见到老板娘此生也足够了?”
苏老二欲哭无泪:“我担心我没那个命呀。”
“瞧你那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