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让老鸨知道她是女孩,一定会把她卖到隔壁的青楼。她虽称不上漂亮,但长得也不差,不然可不会进到这种地方。若是女孩,干不了多少活,只能用来揽钱。
所以,她怕极了,每日提心吊胆,出恭时、睡觉时、洗澡时……都竖着耳朵,胆战心惊地听着外头的动静,生怕被人发现了秘密。
也亏得她这耳朵好使,才能让她隐瞒至今。
故而,她现在已习惯了留心着周围的动静,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不会轻易放过,那日在程老爷书房亦是如此。
这会儿霍景凉问起,清央再傻也不可能蠢乎乎地告诉他缘由,只能低头怂溜装小球。
不过这小人儿藏不住事儿,那脸上飘飘忽忽的心虚,实在招眼。
显眼到,霍景凉明明看见了,都实在懒得费心怀疑她什么。
就这小熊样,能指望着她做什么大事?谁敢指望她?霍景凉实在没法骗着自己看得起她。
至于这小东西在隐瞒什么,霍景凉也觉得大可不必高看她,估计就是那点点芝麻大点的小事,他实在懒得费那心思时间,反正他已经让人去查查这小东西了,顺带查查,例行公事一下。
不过,霍景凉没想到的是,小清央这辈子所有的小胆子,都用在这个“芝麻大点的小事”上了,以至于就霍景凉这时候的看不起,让他被这小东西骗得团团转了许久。
等到多年后的某一日,霍景凉想到了今日所想,黑着脸拎了正好犯错撞到他手里的小东西到跟前,拍了她一顿小屁股之后,习惯而熟稔地哄她时,不由得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轻易看不起任何一个小东西,说不定她这会儿正用她毕生的小胆子在骗你呢。
于是,这段对话在一只小怂妞低头缩小球和一个男人嫌弃瞥小球之中告一段落。
“你会机关之术?”霍景凉想起了另一件事,他挑了挑眉,心中疑惑重重。
清央懵懵然歪头看他,然后乖巧地摇摇头。
“那你如何能听得出程通判拉开了暗格?”霍景凉问。
清央觉得,这就是常识,谁都能听出来吧?
不过对上霍景凉的深眸,她还是仔细想了想道,“小时候隔壁阿翁是做锁匠的,清儿时常去帮忙,这齿轮的声音清儿自小听着,也就习惯了。”
那阿翁爷爷是大好人,每每她去帮忙做活,总能得到些小点心。她小心翼翼包好带回去,她和她娘就可以少饿一顿肚子。
小妞说这话时神态十分正常,霍景凉却微不可见地眯了眯眼,一个锁匠那里怎么会时常有机关齿轮的声音?
不过眼瞧着清央的神色,霍景凉便知再问下去也是枉然,他“嗯”了一声,转而扫了一眼手中账册,放下笔道,“孤累了,你帮孤把这账册誊下来。”
说着,霍景凉让开了地方,顺手拿走了那本账册。
小清央见男人没揪住了问她耳朵好使一事,立马长长松了一口气,念着男人的好,她立马不疑有他,陷了小酒窝乖乖应了一声,就走到了书案前。
小妞瞧见,桌上已经没有账本了,她迟疑着悄悄看了霍景凉一眼,却见男人正翻着手里的账本,俊脸阴沉,侧颜棱角分明,更添凌厉,周身威压滚滚怒。
清央小兔胆一缩,到底没敢吭声,怂溜溜地缩回了目光,委屈巴巴鼓了鼓小脸,抓了笔开始在面前写了起来。
那姿势,跟刚刚飞速磨墨小身影如出一辙,从背后看,怎么看怎么觉得蠢乎乎的,让人气笑。
刚刚霍景凉当然察觉了小人儿的目光,他是故意拿走账本的,也是故意放出威势,吓得这小东西不敢跟他开口要账本——他想印证一下他的猜测。
方才清央说出那个数时,他就觉得这小东西记忆力不错,那个数已经是约摸一刻钟前看到的了,可却让她脱口而出。
而她那段磕磕绊绊的描述中,霍景凉也敏锐地注意到,这小东西只匆匆见过账本一次,这会儿却能认出来,颇有一番过目不忘的意思。
只是霍景凉不能确定,尤其是小东西这蠢乎乎的小模样,可真不像有这种本事的人。
男人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手中账册,目光却幽幽地在清央身上转着。
这小东西,着实新奇得紧,说她聪明吧……霍景凉嫌弃地瞥了一眼她那蠢嘟嘟的小球样,可要说她傻吧,他却想冷笑一声,这小东西鬼灵精灵的,可真称不上蠢。
霍景凉难得被勾了兴致。
大半个时辰一晃而过,趴在桌案上的小人儿终于起了身,转头看向坐在身后深目幽幽的男人,糯糯道,“爷,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