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候已经六十有余,几十年来身上积累的暗伤不胜其数,再如年轻时征战沙场抵御外敌基本不可能,他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未免因为自己的身体问题出什么意外,害得边关失守,才会在深思熟虑之下将权力交给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副将,自己好回去培养他的老年得子,继续光耀祁家的门楣。
却没想到,这一战,再也没有回来过!
等战况传回燕京的时候,一直沉迷于享乐的先帝也始终与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甚至还可能因此寒了老臣的心,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没用,他只能尽可能的弥补,又是金银珠宝,又是绫罗绸缎,给祁国公府加食邑,为祁夫人封诰命,让祁良霂入宫当皇子伴读……
顾卿流神色一动,想来,便是那个时候,宣仪与祁良霂相识的吧。
“祁良霂这事……”顾卿流揉揉脑袋:“有些麻烦。”
他的话同上次说的一般无二,钟闻月的心却是慢慢沉了下去。
顾卿流摸了摸她的满头青丝,叹道:“这件事关系甚大,实在不能同外人说。”
饶是钟闻月知道,还是忍不住问道:“便是同她们说一声,小公爷现在是康健的,也不成吗?”
顾卿流看着她,慢慢地摇了摇头,钟闻月眼中的光顿时暗了下来。
顾卿流无奈道:“整个燕京城中,不知道有多少辽国的探子,甚至朝堂之上,都有一些人心怀不轨;再加上景王党羽在那边虎视眈眈,虽说成不了多大的气候,但终究还是个隐患。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就不仅仅是祁良霂一人的身家性命,而是涉及到大齐万千将士的身家性命。”
他认真地看着顾卿流:“阿满,我不能冒这样的险。”
他是一个将军,但同时也是一个王爷,这天下是傅家的天下,这天下的百姓是傅家的子民,顾卿流不能不慎重对待。
对视了良久,钟闻月才敛下眼睑,轻笑道:“无妨,我晓得的。”
家国大事,怎能有妇人之仁?
她道:“宣仪虽看着柔弱,但实则也是个坚强的,我会多去同她说说话的。
还有祁夫人,我与她一见如故,日后无事,我便去陪陪她,劝她好好养着身体,等着小公爷回来。”
顾卿流揉了揉她的脑袋,眸中隐隐带着些歉意。
钟闻月自是看了出来,她笑道:“你不用觉着对不住我,我虽只是个女子,不能上阵杀敌,倒也知晓这些事事关重大,”她顿了顿,又道:“到时知道了真相,祁夫人和宣仪想来也是能够理解的。”
顾卿流道:“我会想想法子的。”
钟闻月同他对视一眼,面上虽还是有些阴霾,可心里到底还是轻松了些许。
二人用过晚膳之后,躺在床上,只简简单单地相拥着和寝而眠,便已觉得幸福无比。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般简单,你所习以为常的安然平淡,其实有可能是旁人可望可不可及的。
钟闻月窝在顾卿流的怀里,慢慢进入梦乡,嘴角也挂上了丝甜蜜的笑意。
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
顾卿流照例去处理事务,钟闻月则命人摘了些桃花瓣下来,时不时自己还亲自动手,准备做一些桃花糕出来。
正指使着下人多摘一些品相好看色泽鲜艳的桃花时,兰袖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兴致冲冲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钟闻月一听,顿时笑了,道:“当真?”
兰袖用力地点了点头:“真的!外面都在说这件事呢!”
钟闻月噗嗤一笑,挥挥手,让下人继续摘桃花瓣去了,她自己则走到中央的树荫下的木凳上坐了下来。
一旁的兰衣看着她们那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奇道:“到底怎么了?”
兰袖冲她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兰衣慢慢凑了过去,听着兰袖的话,眼睛越瞪越大,好半天,她才不可思议地道:“真的呀?”
“还能有假不成?”兰袖哼哼道。
钟闻月见状不禁摇摇头,满脸无奈。
一些人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厌烦的平淡,于另一些人而言,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这一点,对于近日大出风头的景王亦是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