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清背靠供奉祖师灵位的香案,满心凄凉。
凄凉的不是苏宁没有及时赶到,亦不是昆仑的走投无路。
他凄凉的是那位老人,收他为徒,教他修行的慈父良师。
他的老丈人,季青禾的亲外公。
“嗖。”
有人影在大殿门槛前浮现,穿着昆仑青袍,模样憔悴。
季玄清没来由的缩起瞳孔,死死盯着那人的熟悉脸庞。
是的,刻骨铭心的熟悉,终身难忘。
他想要开口喊一声师傅,想要跪下去行一次弟子礼。
但最终,他忍住了,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滴落。
是心死莫大于哀的难过,无法对外人诉说的苦痛。
另一边,相比季玄清的悲哀,佟瞎子如遭雷击。
惊的他瞠目结舌,一昧的举起手指胡乱摆动,愣是说不出话。
“佟胄,好久不见了。”
柳三生旁若无人的跨过门槛,直呼佟瞎子不为人知的大名道:“一别十五年,上一次见面,我记得还是星阑杀进玄门,你来我昆仑兴师问罪的那天。”
“没想到啊,十五年后,我这位曾经的昆仑掌教,竟会与你同仇敌忾,成为潜在盟友。”
“造化弄人,世事难料,有趣,实在有趣。”
他隔空摄取一张蒲团,笑着坐下道:“怎么?我活着你很意外?”
佟瞎子先是点头,继而轻轻摇头道:“何止是意外,简直让我感到匪夷所思。”
“你……”
他皱起眉头,心神打量柳三生道:“你没死,那么十五年前的那一战,你与梦白楼之间,大概是做了某种交易。”
“假死隐遁,瞒天过海。”
“不仅顺利瞒过了你的徒子徒孙,更瞒过了全天下。”
“为什么?”
佟瞎子百思不得其解道:“放着昆仑掌教,昆仑祖师不当,跑去给陈家的小水蛇出谋划策?”
柳三生睁眼说瞎话道:“修行之人最忌因果,我和小梦在无意间欠下陈玄君人情,理当要还。”
“了却因果,方能成就大道。”
佟瞎子嗤之以鼻道:“无稽之谈的借口,拿我当傻子?”
柳三生无奈道:“人情占一半,剩下的,你明明猜的八九不离十不是吗?”
佟瞎子试探道:“成仙问道?”
柳三生故作忧伤道:“白日飞升,寿与天齐,到了我们这种修为境界,谁不想飞升仙界?”
“瞎子,在你面前没什么可隐瞒的,也骗不过你。”
“你我同为武力十七层,圆满领悟天道,距离成仙问道只差那最后的一步之遥。”
“可这一步……”
他羞愧的低下头,眼底有精光一闪而逝道:“我迟迟跨不出去,不知错在何方。”
“十五年,我找了十五年,仍没找到结果。”
“不出意外的话,此生,我将与昆仑历任祖师一样,尘归尘土归土。”
“难逃身死道消的下场。”
佟瞎子装模作样的感慨道:“是啊,触手可及的仙界,那扇大门却是关闭的。”
“华夏近两千来的梏桎,那萦绕心头的乌云,谁又打的破呢?”
“这是我们的命,不认也得认。”
两只老狐狸逢场作戏,热络攀谈。
一个是身为仙界走狗的佟瞎子,知晓所有秘密,明知装不知。
一个是洞若观火的柳三生,刻意放低姿态,百般诉苦洗脱嫌疑。
佟瞎子信了大半,戒心松懈,甚至暗暗嘲笑柳三生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