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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画凤(1 / 2)


x “你们……刚刚说什么?”

在理国首都义宁城的一处酒楼里两个刚刚还兴致勃勃谈论天下大势的酒客被一双爬满了奇特纹路的凶厉的手掌打断了谈兴掐死了话茬。

变故是突然发生的。

他们扭曲的两张酡红的脸挂着青菜、红烧肉、酒水和碎瓷被死死地按在酒桌上。

这双嶙峋的手属于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

事发之前只是独在角落喝酒压根不引人注意。

而在暴起发难的此刻将整座酒楼热腾的气氛冰封。

所有人现在都不知道他是谁但所有人都感觉得到危险!

这一按用力之大把酒桌桌面都已经按裂可以看到裂纹密密麻麻但偏偏桌身紧绷着不肯垮塌牢牢支撑着两张可怜酒客的脸。

这说明至少在力量上这个斗笠客还保持着精微的掌控。

斗笠客稍稍抬起头那张实在不好看的脸露出了一角狞恶地重复道:“你们再说一遍!”

“说……说什么啊大爷?”被按在桌上的其中一个酒客脸上已经有许多碎瓷压出的伤痕含糊不清地求饶:“饶命!我们没说什么不好的事情啊?”

另一个酒客完全吓懵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快把人放开!我们已经报官了!”有人壮着胆子这样喊道。

斗笠客狠狠地一扭头一眼看过去出声的那人直接被撞飞!高高飞起重重摔倒生死不知。

整个酒楼雅雀无声。

斗笠客好像藏着巨大的恨咬着牙道:“你们刚才说凰唯真……凰唯真什么?”

“爷爷!我们很尊重凰唯真我支持他回来——”那个还能说话的酒客哭喊道。

“不是这个!”

“凰……凰唯真归来的关键那个叫革蜚的失踪了?”说话的酒客仿佛想到什么整张脸扭曲成一团:“亲爷爷我们只说了这个没说别的啊——”

“是啊。”斗笠客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好像马上要将手掌下的两颗脑袋捏爆:“你们说……革蜚是凰唯真归来的关键?”

“我们说得不对吗?太爷爷我也是听别人讲的。”酒客两股战战:“我们要是哪里说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给孩子一个改错的机会……”

这时酒楼外忽然响起一声清喝把弥漫在酒楼里的肃杀气氛敲碎了几分:“革兄!”

那人笑着走进酒楼里来:“怎么来理国也不跟小弟打个招呼以至于叫这些不长眼的人冲撞了你?”

酒楼里一霎汹涌。

“范大人来了!”

“原来他就是革蜚啊……”

“让范大人好好教训他!”

“嘘——不要命了?”

来者正是理国黄河天骄如今的北道总管范无术!

他仍然不分季节的带着折扇只是已经沉稳了许多不似当年和钟离炎一起闯荡山海境时那般轻佻。时间催熟了很多人他也是其中一个——从这个角度来说钟离炎倒是“其质不改”。

今天的真人革蜚对弱小的理国来说是一尊足以扫灭社稷的恐怖怪物。

他在理国首都的酒楼里忽然发作理国上下没有人能稳稳地站到他面前来。不是没有勇气是没有必要。

大军调来也是纸糊一般。

曾经的第一高手、神临境的段思古甚至都受不住革蜚的吹息。

在酒楼里发生争吵乃至殴斗是多么寻常的事情。但是对今天的理国来说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就是灭国之祸!

老百姓不知深浅或者还以为他们盖世无双的“范大人”能够教训革蜚。理国的高层却必须对自己有清醒认知。

范无术是主动请缨而来甚至还阻止朝廷向书山传讯求救。

他现在已知晓革蜚的躯壳里是山海怪物不想用危险来刺激一头野兽。

当官之后他的威严很重现在尽都收敛。他的折扇插在腰间特意除了官服穿上儒衫紧急赶来而意态从容突逢惊变却脸上带笑。他对革蜚亲热地行了一礼又挥挥手让酒楼里的人都退去。

观者退去如潮。

仅剩被革蜚按在桌上的那两个。

范无术看着革蜚笑容和善。革蜚也看着范无术眼神凶狠。

一阵沉默之后革蜚松开了手两个无辜酒客踉跄而去。

范无术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在空荡荡的酒楼里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好久不见了革兄!你现在好像有点紧张——我对革兄没有敌意理国也实在没什么可以让你紧张的……咱们坐下来聊聊怎么样?”

“聊聊……嗬嗬。”革蜚没有坐。

人类发明了“礼”和“法”。

在革蜚的认知里前者是“纸糊的枷锁”后者是“铁铸的囚笼”。

“礼”的本质是“安全”双方用“礼”来表示——“我对你没有威胁”、“我不会伤害你”。

革蜚不认为自己不会伤害范无术。

他需要用野兽的方式寻回安全感因为在这个人类世界里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

双手撑着将裂未裂的酒桌他听到血液在自己的喉间翻涌。

他想吃肉喝血杀人。

“你想跟我聊些什么?”他问。

范无术温声道:“或许聊聊革兄紧张的原因?”

革蜚的瞳孔骤然收紧杀意几乎不能按捺仿佛下一刻就要突出獠牙:“你觉得我紧张吗?”

“是我紧张革兄!”范无术立即抬起双手表示自己非常无害:“我是想说——我对革兄没有任何威胁理国也绝不是针对你的地方。是什么让你感到不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分析分析。”

革蜚呲了呲牙恨恨地道:“我没有不适。”

他曾经以为山海境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只要一个不留神那些匍匐在黑暗中的异兽就会蜂拥而来将你撕成碎片把你变成登神的养分践踏为山海境的泥沙。

没有什么可以信任所有的山神、海神包括世界规则都是不可靠的。

每一个想要活得更久的异兽都要在不断演化的世界里不断去适应新的规则。

后来他成为山海境的主宰者成为山海囚牢的“狱卒”自认为可以代表凰唯真甚至在凰唯真一去不复返之后替代凰唯真从“狱卒”变成了“典狱长”。就再没有过危险的感受。

也就混沌能造成一点威胁但也只是一点点。

那些定期来山海境试炼的人类全都是孱弱的若非山海规则的限制来一个他吞吃一个哪有许多花巧!

他站在山海境的极限高处触摸到幻想世界的边缘开始向往真实的世界——

他想那也只是一个大些的山海境他终会在那个世界也一步步走到顶点主宰一切。

可是出了山海境之后他才发现。

就连山海境的创造者在他心中无所不能的凰唯真也无法主宰现世甚至不能实现人生理想!

多么瑰奇的幻想世界都能够演化成近真的磅礴。

那个名为“理想”的东西难道比幻想还要奇幻?

“理想”是他在隐相峰学的第二堂课。

高政用了很长的时间为他讲述凰唯真的理想。

他也在朝夕相处的过程里看到了高政的理想。

这亦是另一种“言传”与“身教”。

但所有人类的课程他都学得很快唯独关于“理想”他始终无法理解。

凰唯真有理想高政有理想文景琇也有理想革蜚没有。他一开始想称霸现世后来只想好好活着——最好是随心所欲地活不行的话委曲求全也行。

逃离山海境不容易从幻想走到真实他努力了很久他要好好的活下去。

越国已经无法让他感到安全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在那里下棋文景琇也不值得他信任——那晚在抚暨城他心中甚至生出死兆!野兽的直觉频繁预警危险不仅仅来自于姜望。所以在窜出抚暨城之后他直接逃离了越国。什么家国情怀新政大业师父师兄他头也不回。

连山海境他都逃离了还有什么囚牢能够锁住他?

他绝不承认他的不安。

在野兽的世界里表达不安就是在体现软弱软弱的结局就是死亡。

“当然当然革兄!”范无术态度极谦卑:“我刚才说的不是‘不适’。我是问是什么让阁下听得不顺耳?”

这位理国北道总管放开双手、坦露胸腹要害的行为在野兽世界里是放弃抵抗的姿态。

革蜚心中无处停留的杀意勉强顿住了几分。

他盯着范无术的眼睛用嗜血的凝望判断这臣服有几分真切但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有些许颤抖:“对于他们说的那句话你怎么看?”

范无术试探性地问:“哪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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