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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如果不能再见(2 / 2)


钓海楼则是在景国的支持下才得以保证道统不失。

或者更直接地说是蓬莱岛在近海投射力量东天师宋淮亲至海疆又有旸谷的表态才有了钓海楼的复建。

钓海楼如何能够在景国的意志前保有自我?如何能够在齐国的威权前坚守道统?如何才能在残躯病骨的现在以相对孱弱的体量应对格局已经如此清晰的近海局势?

这就很考验新任楼主的定力和智慧。

陈治涛已经做得很好但很多人都要求他做得更好。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小月牙岛上钓海楼宗门驻地里陈治涛穿着一身海蓝色的宗主道服跪坐在祖师塑像前慢慢地说道。

又名“怀岛”的月牙岛现在已经成为一个符合齐国定义之“中立”的地盘对所有海民开放。它在名义上不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只归于镇海盟管辖亦是镇海盟总部驻地所在。

钓龙客的塑像立于此岛矗立在天涯台上供人缅怀。

钓龙客的传承却搬到了小月牙岛——这里本是原钓海楼的一处分楼所在。宋淮、岳节他们为钓海楼争取了怀岛原址的重建。是陈治涛力排众议迁宗于此。

很明显他不愿意钓海楼成为景国抵在近海前线的枪矛。

从“不愿意”到确然成行当中又是艰难的长旅。所幸都已经走过了。

现在秦贞站在祖师堂的门边看着面前这位年轻宗主的背影淡然说道:“倘若只论‘应该’你已经做得足够。”

她和崇光现在还是靖海长老并没有什么职权上的变动但已是实质上的钓海楼太上长老。

毕竟陈治涛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晚辈修为上也还有很大差距怎么都无法在他们面前立起宗主威权。

她和崇光现在越来越少露面既是对齐国的示弱也是把舞台交给陈治涛避免喧宾夺主。

“对陈治涛来说或许够了对钓海楼楼主来说我还差得太远。”陈治涛并不回头而声音沉重:“远有祖师近有先师。治涛才德皆浅难堪万一……愧不能安。”

陈治涛也是个心气高的不然不会拿自己跟危寻比跟钓龙客比。

但人的资质的确有高有低有的千年一出有的万载难逢有的人只能说一句平庸。陈治涛当然不是平庸之辈在各方面来说都是天才之辈。可要想追赶危寻甚至是钓龙客那实在已经不能单用“辛苦”来形容。

秦贞在心中轻轻一叹面上依旧古井无波只道:“你不是要去昌国一趟么?这就去吧。傅东叙那边你就不要见了。”

这时候有个声音悠然地在门外响起——“傅东叙……为什么不要见?”

秦贞本能地并指如剪但又强制性地收回这份锐利。她有一种难言的恍惚——如今的钓海楼甚至都已经没有“不见客”的资格。

此刻出现在门外的是一个目如明镜的男子目光尽是审视满眼都是他人的心事。穿着一身十分宽松的道袍在海风中轻轻飘卷。站在钓海楼宗门重地祖师堂前目光巡行四处姿态松弛极了。

他自然便是镜世台台首如今已然复职的傅东叙。他在如今的钓海楼的确不会有危险的感受。这份傲慢亦是理所当然。

陈治涛在祖师像前站起身回转过来直视着门外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一步跨出便与之相对。

他不卑不亢轻轻稽首:“傅台首!钓海楼楼主陈治涛在此致意。请代我向贵国天子问好。”

“好说。”傅东叙面有明辉笑得很放松:“陈楼主却是个懂礼数的!这知恩图报四个字如今许多人已经不会写了。”

依秦贞过去的脾性傅东叙这么当面刺她她不裁傅东叙几刀绝不能解气。今天却只是沉默地立着像一张飘在风中的单薄的纸。

“我常常问自己——你是要解决问题还是要制造问题?所以我不做无礼的人。傲慢、挖苦情绪的宣泄无助于事情本身。”陈治涛在此情势之下往外更走一步直视着傅东叙:“不知傅台首是怎么想的?”

傅东叙笑了:“陈楼主真有一等一的心性说得实在有道理!的确我们要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

他还对秦贞欠身一礼表示歉意然后才道:“实不相瞒鄙人这次来小月牙岛正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来。”

他看着陈治涛的眼睛强调道:“代表中央大景帝国解决这里的问题。”

秦贞始终不说话维护陈治涛身为楼主的权威。

而陈治涛只是与傅东叙对视慢慢地说道:“最好的态度就是解决问题的态度。但不知道在景国眼中……什么是‘问题’?”

不怕景国要解决问题就怕景国把钓海楼当问题。

傅东叙面上含笑:“陈楼主是个有智慧的人不妨猜猜看?”

这时他面上的辉光一时都流走在他面前聚成一个光团。自那光团之中走出一尊灿烂的身影。

钓海楼第一长老崇光就这样站在了陈治涛与傅东叙中间。

他的面上也有光他甚至一直在光里。傅东叙随身所带的镜光被他一再地逐走。

他的眼中不见情绪主动开口:“让我来猜猜看——钓海楼?镇海盟?决明岛?齐国?”

钓海楼虽势衰楼主不可为人所轻。

陈治涛不能陪人玩故弄玄虚的猜谜游戏崇光宁可自己来。

傅东叙负手于后傲然道:“在崇光真人眼中天下第一帝国的格局就仅止于此吗?”

“或许不止但我不知。”崇光谨慎地道:“这近海群岛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你傅东叙亲自过来?”

“我?哈哈!在这次伟大的事件里我也只是马前卒!”傅东叙大笑两声又面容一肃沉声道:“我大景立足中域雄峙人间。放眼东眺能称得上‘问题’的从来只有一个——”

“傅台首莫非是说‘沧海’?”崇光挑眉问。

傅东叙大袖一挥:“然也!”

轰隆隆!

海外响惊雷。

……

……

先是雷鸣几声继而骤雨倾盆。

雨珠在檐前挂成了帘。

视线从这雨帘穿出去也无法追逐那自由的雨燕还是被困锁在重重宫闱间。

蛛网结尘的宫檐下姜无忧贴墙而立像一尊修长饱满的女神塑像。是这座晦暗宫殿里唯一拥有亮色的风景。

她并不说话只是看雨。

就像很多年前的那一天静静等来生母的死讯。

那时候养母宁贵妃说有个很重要的人离开了。

那时她拔出短剑作剑舞像一只穿雨的飞燕似乎并不知道死的是自己的母亲。

那时候她当然也很悲伤但其实不懂死亡的意义。

她只是知道有个人不能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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