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鼎甲声势浩大地跟着仪仗队走在前头,杨思焕手握缰绳,不禁暗自庆幸在之前?的世界学过马术,不然今天游街怕是要闹笑话了。
她高坐在马背上,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一路上,不知被多少人拦马捉婿。
游街接近尾声时,人越聚越多,西直门下早有官兵驻守,士兵们横茅阻拦,勉强开出一条小道。
方才游街,明明顺着长安街走了不少路,这会儿眼前居然还是宫门,可以想见皇城有多大了。
杨思焕抬头看着朱红的宫门,勒住缰绳,顿在门前不远处,满街喧嚣声直往脑仁里?钻,她翻身下马,在一众士兵的护送下进了门。
宫中设了御宴,进士们都会参加。早有宦官在西直门下等候,张珏那厮当下不知所踪,想必先去赴宴了。杨思焕就跟着宦官进宫。
她抬眼望去,朱红的宫墙延绵不绝,各色不知名的花枝隔墙伸开。
午后的阳光破云而出,为远处的屋脊勾上金边。和风乍作,吹起她身上绯红的朝服。
“大人年方十七高中探花,前?途无可限量,可喜可贺。”身后的太监柔声说道。
宦官的声音很奇怪,带着唱腔。恭维的话,杨思焕已经听腻了,她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着,听宦官继续说:“饮水思源,大人将来不要忘了根本才好。”
她闻言足下一滞,转头回望身后的宦官,那宦官半低着头,但她依然能看到他勾起的嘴角。
她沉吟片刻回道:“圣上隆恩,我自是不敢忘的。”
宦官缓缓抬头,微微笑道:“除圣上之外,还有一人的恩情,大人怕是不晓得的。大人可知,当日是谁将您从刑部大牢保出来的?”
杨思焕怔了怔,她当日被放出来,纯粹由于刑部没有她杀人的证据,因她举人出身,两日期限一到,被放出来也是理所应当,还需要人替她作保?
她挑眉:“公公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放眼远近再无他人,“左右也无旁人。”
“此事小的不便多言,大人不妨去问问今科状元张大人。”宦官故弄玄虚的说道。
新科进士陆续来到御花园中,圣上尚未驾临,陪宴的礼部官员先到了,那些官员中,杨思焕一个也不认得,榜眼刘建倒是积极,很自来熟地上去见礼。
杨思焕素来不善交际。
先前?她是典型的理工宅,到这世界之后,她从书院辗转到县学,只顾着读书,也不曾结识几个人。
陆陆续续有新科进士来找她搭话,她们大多数都比她大一两轮,却将她当作同辈一样恭维,她作为三鼎甲,被不少人盯着,因此开口前,都在心里?揣踱再三再说,最后话就越来越少。
老话说得好,说多必错。最后她就干脆找了棵歪脖子树,假装在看风景,站在树下默默观察周围的一切。
片刻后,远处走来一个身形修长的女子。
此人约莫二十岁左右,身着深紫色云纹蟒袍,看这一身华贵的行头应当是皇女,生?得眉清目秀,只可惜,右脸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煞了风景。
她一脸漠然地走过来,察觉到树荫下透来的目光,便回望过去。
杨思焕见那人看向自己,赶忙垂首,余光中瞥见那人越走越近,园中跪倒一片,杨思焕也跟着跪在那里。
“臣等叩见齐王殿下。”
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齐王殿下。
当年永宣帝逼宫,迫使先皇退位,同时逼死太女,后占了废太女正君,令其生下齐王朱承治。
如今除了年幼的十一皇女,其余的皇女得了封号都被发到各自的封地,只有这位齐王依然留在京城。
齐王恹恹地说道:“都平身吧。”说着悠悠地逛到海棠树旁,捏起一枝海棠花,微微侧颈说道:“你便是今科探花?”
杨思焕躬身应过,朱承治微微一笑:“母皇眼光不错,真是个水仙般的人物。”
杨思焕将头压得更低了些,谢了对方的赞赏,又听她问:“听说你叫杨思焕…与次辅可是同宗?”
话音刚落,一旁站着的几位官员面面相觑,神?情怪异。
同样的问题,早上永宣帝在太和殿已经问过一遍。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杨思缘是谁,后来游街时,从刘建口中才知道,那个叫杨思缘的,虽然名字是和她差了一个字,但人家却是当今的内阁次辅的嫡长女。
那位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只可惜命不好,入仕不过五年,去年冬天在柳州落水而亡。
杨思焕几乎可以肯定,那种大人物和她是不可能有联系的,便退后一步,拱手道:“殿下说笑了,微臣祖上世代清贫,与杨大人并无任何关系。”
齐王哦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开了。
没过多久,太女和皇上也摆驾过来了,席间皇上说了几句话便抽身而退,留下太女朱承启主持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