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有回应,杨思焕仍是端跪在那里,殿内沉寂了许久。
“朕听闻你重病缠身......”屏风之后,朱承启突然?开口,“却听你中气十足,哪里像病着的?”
杨思焕不疾不徐地回话:“陛下,臣死罪。”说着,再次叩首,“若非如此,臣如何得见陛下?”
一旁的孙协暗暗咽了口口水。
“你果真装病吗?”
说这话时,皇帝似乎是笑?着的,但孙协窃窃抬头,只能看到屏风后模糊的影子。
“你欺君装病也要?见朕,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朕说?”朱承启问罢,缓步从屏风之后踱出来?,居高临下地望向跪着的人。
杨思焕慢慢抬眸,回望皇帝,首先看到的便?是他身上的云纹龙爪。
君王才下早朝,身上的衮服未除,广袖华服,长身挺立在她的面前,晨光激荡出万丈金光,照在帝王的清朗的脸上。
他胸口的金龙踏日踩月,怒目穿云,似乎下一刻就会?扑出他的胸膛,到那时会?不会?真的地动?山摇?
念及此,杨思焕心中竟陡然?生出几分压迫感,但她很快就会?过神来?,垂眸回道:“臣没想到,陛下今日就要?召臣,本有话要?说......”她顿了顿,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孙协,良久才收回目光继续道:“但如今空口白牙,罪臣说了想必也无法?令陛下信服,便?先不说了。”
这一眼,有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意味在里头,当杨思焕看向自己时,孙协的背脊骤然?发凉,周身暗下一颤,她知道杨思焕的意思。
杨思焕闭了闭眼睛,淡淡地说:“来?见陛下,全因罪臣以死相逼,与她人无关,陛下若要?因此降罪,臣无半分怨言。”
孙协悄悄看向朱承启,杨思焕欺君装病,帝王却是一脸平静,顿时孙协就明白了当中的猫腻——-她为?鱼肉,刀俎已经?备好,向她开刀不过是早晚的事。
她因此腿脚一软,突然?伏跪在地上。
“孙卿这是何意?”朱承启问她。
“回陛下,老?臣滴米未进,有些腿软,适才没站好,唐突了陛下。”孙协回话之时,已然?从容淡定下来?,为?官多年,若没有这般修养,她便?不会?做到今天这个位子上。
只是方才她着实腿软了。
朱承启颔首,亲身将?孙协扶起?。
“如此便?是朕的不是。”他道,“先皇那日将?朕唤至塌侧,再三叮嘱朕要?礼待尔等老?功臣。”
“既然?孙卿还?未用过早饭,不妨带些点心走?。”朱承启背过身去,回头掠过陆公公的脸,“你去命膻房准备。”
“是,陛下。”
孙协愣了愣,回望陆公公打着拂尘离去的背影,这下她是彻底迷茫了。
小皇帝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
朱承启背手又踱回书案前,果然?就没再管杨思焕,就叫她跪在那里,而?是一直跟孙协说话。
他示意宫人收起?屏风,半低着头,一面批奏折,一面说:“择侧君一事,朕思来?想去,想交给你办。”
他叫她来?,竟是为?了这事?孙协轻轻抽了口气,“臣遵旨。”说着话,目光不自觉地朝一旁跪着的杨思焕脸上瞟。
君臣二人说了几句话,朱承启的注意力?又转到杨思焕身上,说道:“日后三司会?审,朕会?亲自过去,你退下吧。”
杨思焕退下去不久,孙协也出去了,她刚一出去,就有膻房的宫人迎过来?,将?刚做好的点心递送给她。
孙协回身向内一揖:“谢陛下恩赐。”
却听身后的陆公公道:“小的提醒大人一句,酥饺硌牙,大人吃得时候可要?注意着些。”
陆大人说完就笑?了笑?,转身回殿中侍奉皇帝去了。
***
孙协回到家里,两个小孙女正在为?院里水池中的几尾金鱼争得不可开交,甚至打了起?来?。
两个孩子一个五岁,一个六岁,都是庶生的,大的把小的脸剜出一条痕,小得就哭得撕心裂肺。
走?在内院的甬道上就能听到争论的声音。
才从宫里回来?的孙协本就心烦,叫管家把两个孩子都扯去祠堂跪着去了。
到了下午,孙宜带着两个女儿过来?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