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孙女溺亡的消息,孙协只觉得?天旋地转,慢慢站起来朝门外走,走在礼部的回廊下,面色苍白,几?度差点跌倒,最后由人搀上了轿子。
礼部也因此成了朝中热议的焦点——短短一个月里,右侍郎贪墨入狱,左侍郎痛失长孙女,甚至有人私议起礼部衙门的风水来。
小孩子贪玩落水,本是寻常祸事,府里的下人将孙欢拉上来时,那孩子还有脉搏,口鼻却不通,没有呼吸了。有阅历丰富的翁翁出主意,叫人赶紧取了口小锅倒扣在地上,让孙欢趴上去。
几?个人手忙脚乱将孙欢挪到锅上,拍她的后背,没拍几?下孙欢嘴里就漫出水来。闭着眼睛哭了几?声,晕了过去。
众人见状都松了口气,又请郎中来看过,郎中没说什么,只道稚女年幼,春寒料峭的时候落水,恐她染上风寒,叮嘱下人务必好生照料,开了几?副方子便走了。
没过多久,孙欢的生父桂氏得知此事,想要去看看孩子。桂氏带着儿子孙云疾步走在庑廊下,遇见被人簇拥着走过来的吕氏,匆匆行过礼后,桂氏便继续往前走。
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厉喝:“站住。”
桂氏转过头去,说话者是吕氏身边的管事翁翁,五十?出头的年纪,黝黑的皮肤,满脸横肉,生了一对三角眼,此时正盯着孙云看,冷道:“云哥儿见到大爷为何不见礼?”
孙云年少气盛,素是看不惯这老?头颐指气使的模样,闻言偏过头去,很是不屑的样子。
吕氏望了他一眼,嗤笑一声:“罢了。”
“大哥莫怪,云哥儿一心念着他妹妹,适才愣怔了,方才没顾得?上。”桂氏低声道,说着就扭头抓住儿子的手,“云儿,快向你父亲见礼。”
少?年低头,依旧一声不吭。他今年十二?岁,自出生就跟着桂氏住在府外,也算是无忧无虑,来这之后却要学各种规矩,当着外人的面,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能唤了,隔日还要过去给吕氏奉茶,唤他为“父亲”。
而在少年眼里,吕氏不让孙宜来看他,导致他兄妹俩与母亲疏离,现在又夺走他妹妹,夺走他和父亲唯一的指望,父亲为此郁郁寡欢,他自己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叫他向吕氏见礼,低声下气地唤“父亲”,孙云实在做不到。
桂氏不想多事,再次拽着儿子的手,示意他叫人。场面一度很尴尬。
这时一记清脆的碗碎声打破僵局,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惊呼:“快来人呐,大事不好了!”有小厮从房里连滚带爬退出来,一路惊呼:“不得?了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吕氏挑眉瞥了一眼庑廊尽头的小厮。
“不得?了了.......”,小厮扑通跪在那里,伏地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重复着口中的话:“欢姐儿殁了,欢姐儿殁了......”
孙协回到府里,家里一片混乱,几?个年岁小的孙子在后院哭哭啼啼。
她有气无力地问管家:“适之呢?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人在哪?”
适之是孙宜的字。
管家回:“回家主的话,大人一早就去了国子监,已叫人去请了,这会?儿估计也快回来了。”
孙协背手往孙欢的屋子去了,她坐在孙女的床边,牵起幼童冰冷的小手,风撩起那斑白的鬓发,显得她愈发憔悴。
下人都退了下去,只有她的随从阿才立在一旁。
“大人,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安排妥当。”阿才躬身道,“没有人怀疑,接下来应当想法子尽快让少主‘入土’。”
孙协嗯了一声,“此事容不得?半分差错。”
“属下明白。”
“你去吧。”孙协摆手,阿才应声退下,留孙协独坐在那里。
天黑之后,孙宜才风尘仆仆赶回家,被管家领着去见她母亲孙协,走在廊道上,孙宜隐约听到男人的叫喊声,但她没心思管那些。得?知女儿过世的消息,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孙宜没走几?步,突然有个男孩扑过来,哭着抱紧她的腿,央道“娘,您快去救救爹吧,祖母叫人把爹关起来了。”
孙宜跟着儿子去了后.庭,远远就听到佛堂的砸门声,门是从外面锁的,漆红的大门紧闭,里面不断传来喊声:“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那是废弃的佛堂,五年前孙宜的某个小侍在里面自戕,之后就一直是锁着的,屋里落满灰尘,无人打扫。
“娘,您知道爹怕黑,求求您把他放出来吧。”
“怎么回事?”孙宜问管家。
管家却是支支吾吾:“大人,这是家主吩咐的,小的不好置喙。”
听她这样说,孙宜只好先去见孙协,转头就跟着管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