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枝醒来时,眼前是一片黑暗。
她转动眼眸往旁边看,隐约能看到,是厚重窗帘遮挡住所有光明,天明还是夜幕都无法分辨。
幽寂,窒息,黑暗笼罩整个房间,寂静到呼吸都近在耳边。
她有一些怕黑,尤其是黑夜的寂静。
很少人知道。而沈时不属于很少人。
容枝坐直身体,手指紧紧捏住身下绸被,勉强维持声音平稳。
“沈时,你出来。”
她冲着黑暗边缘说,声音很轻。
她能记起自己昏迷前最后见到的人,虽然在黑暗中看不见,但可以确定,那个人一定就在房间的某个角落。毕竟,守在别墅区,想方设法带她过来,如果没有任何举动,那沈时就不叫沈时。
果然,对面传来一声轻笑,阴沉的,在黑暗里,更像魔鬼的呼吸。接着就听见脚步声,以及沈时冷寂的嗓音,似乎缠蜷。
“不愧是我的枝枝。”
容枝心尖泛了点恶心,但她了解沈时,这种变/态,越给他情绪越兴奋。
她垂眼,冷冷淡淡的,“带我过来做什么?”
“做//爱。”
沈时走到她面前。
对容枝而言,这样的黑暗并不少见,沈时有点儿怪癖,很喜欢制造人工黑夜。刚到他身边的时候,基本上每天都看不见太阳,久而久之,容枝可以在黑暗里感觉到他的存在,甚至于看不见他的脸,也可以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以前作为情人,她会小心翼翼维护他的情绪,至于现在,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想知道沈时又想做什么。
沈时不说,她就知道追问没有用,只能随机应变。
容枝笑容三分讥诮,“不是做//爱,是强//奸。”
“是吗?”
他似笑非笑的,语气意味不明,说完就将手伸过来,指尖冰凉,覆在容枝肩上,是那种被魔鬼缠上的,说不出来恶感觉。
容枝拧了拧眉,肩膀往后退,连带着身体都往后。
沈时却不退让。
他如同老鹰捉小鸡,擒住容枝的肩膀,拇指强硬扣住她的锁骨,使劲一握,容枝整个人便又移到他的面前。
再次伸手可及,近无可近。
寂静的人造夜幕,彼此呼吸交缠,本该是最亲密的距离。但氛围很奇怪,容枝也非常难受,他特别用力,容枝感觉自己的锁骨都要被摁下去,那是一种,无法对抗的力量。
她抬头看过去,想说什么,却撞进一对眼眸。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在黑暗中,她都可以看清沈时眸光里,浓烈的、深沉的、难以压制的情愫,毁灭一切、燃尽一切的拒绝,以及,悲伤。
是的,确实是悲伤。
而且还是那样浓郁、无法言说的悲伤。
容枝搞不懂,也不想去探究。
她只是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她在学校见到沈时的第一眼,他眼底也是这样浓郁的悲伤。那时候的她,是青春少女,过往多磋磨,却仍旧期待未来。因此,那样的悲伤,即便后来再也没从沈时眼中看到,她也一直没有忘记。
最初,沈时还是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是天之骄子、千千万万人羡艳的对象。那时候她也会好奇那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悲伤,是不是为情所伤,跟恋爱小说或者偶像剧一样吗。
而如今,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特别此时。
沈时擒住她肩膀,似笑非笑地,声音散漫,却又坚定,在她耳边说话。
“那就算强/奸吧,反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容枝是真觉得,沈时这个人,已经自私到恶心的境地。只可惜她出门没有带刀,不然现在一定不会吝啬捅到他心尖。
离开沈时以后,或者是程阮动手以后,她就越来越觉得这些事情没必要忍耐。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她身后没有人,她离得开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离不开他,比起沈时这样的贵家子弟,她更有决然的权利。
“随你,反正被狗咬了也不能咬回去。”
容枝感觉到沈时动作微有一顿。
但下一秒,狂风骤雨般的亲吻落在她眉间,覆在她眼上,狠厉却又小心翼翼,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倾注袒露爱意。
是的,袒露。
之前,即便在那条黑暗小路上,他鲜血淋漓站在她面前时,也没有这样的爱意。也许有爱,但他没有表达,被他自己紧紧覆盖,用谎言、借口去覆盖。
那时候,他看上去是失去一个玩具,亦或是,发现一个玩具并不如自己想象,挑起兴趣,也仅此而已,他不想爱上一个情/妇,所以最后,他喜欢,却又抗拒。
而现在。
容枝可以感受到这些爱。
当然她也并不稀罕。
容枝眼帘半垂着,亲吻之下,眸色一片冷清,正如她自己所说,被狗咬了一口。
咬一口不打紧,反正都咬了三年了。
然而。
沈时停下来了。
沉寂沉默,黑暗压抑。他默不作声,目光仿佛在她脸上停留,仿佛在她那双根本看不见他的眼里停留。
锁在她肩上的手竟然微微颤抖,眸色浓郁到容枝无法忽略。但她仍旧没有抬眼看一眼。
沉默不知道多久。
沈时离开了。
豪华而熟悉的房间,没有亮灯,容枝听见脚步才确定,他已经走了。
箭在弦上,沈时没有发。
难道。
沈时确实喜欢上她了?
可之前,他也因为她的独特而喜欢,因为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而喜欢。
现在这好像不叫喜欢。
或者应该……是爱。
沈时爱上她了?
沈时爱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