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脸上,她用手遮了遮。
居然是有手的。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根根分明的手指,感到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阔别万年的烟火气息。
不如说是从未得到过的味道。
李天风一骨碌爬起来,推床往外望去。
晚风温柔,夕阳也无限美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香味,忽远忽近,忽浓忽淡。
她耸动着鼻子,整个心神都被这迷人的味道勾走——
“你在干嘛?”离锋冷冷的声音响起。
“宝贝蛋!”李天风正看眼,就看见少年正抱剑倚在后院门边,长发散乱,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离锋还要再教训她偷懒睡觉,就看见李天风一只脚踩在窗框上,利落地撩起纱幔,跳了出来。她脚上系着足袋,但行动间还是能看见雪白的细腿。
少年郎捂住了眼睛,而后放下。
“你就这样侍奉掌门?”他气呼呼地说,“竟睡到这个点才起,有没有个拜师学艺的样子?你……你把鞋穿上?”
可如果李天风听他的,那就不是李天风了。
她笑嘻嘻地把凌乱的头发揪在一起,不知怎么摆弄的盘住了,就到了离锋眼前。
“你脸上好多水哦。”她凑近了,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被猪舔啦?”
离锋:你礼貌吗?
他忍无可忍,额角绽起青筋。
“快点洗漱,掌门……给你做了吃的。”
李天风诧异地抬头,却看见离锋青着一张脸,眉目间很是悒郁。
“哦,你嫉妒了。”
“我嫉妒什么?嫉妒你没有修为?还是嫉妒你睡到傍晚才起?”离锋觉得她不可理喻,下手有些重地推她离开,“脸洗洗,毛梳梳——快一点!”
李天风“啧”了一声。
“小伙子,真是心急。”
离锋心头有火没处发,一双黑沉的眼里映着夕阳,里面仿佛燃起了一簇一簇的火焰。
“快点去!”
那香味确实诱人,李天风才不会因小失大。
她跑到院里的池边坐下,弯腰捞水洗脸。
离锋:“……我没有教过你用盆打水吗?”
李天风回头,又要笑。
“行了,快点——掌门还在等着!”
“噢,宝贝蛋真是冷酷。”李天风一手扶着石头,另一手伸手捞水。她整个人都快伏到水面上去了。长而浓密的头发像是瀑布一样,从原本的位置倾斜而下。还有那稍显赘余的宽大,它们随着李天风的动作,随着她本人,都一头栽进了水里——
而后在刚刚要触及水面的时候停住。
只有那只纤细的手,轻轻地拂动着水面。
“你……”离锋在旁边看得惊心动魄,原本都要上来救了,见到这一幕却怔住。
有目不可见的灵气像是有生气一般,托住了李天风的发丝和衣裳,使她不至于真的坠池。她什么时候突然有修为了?还是她那个奇怪的能力?
但他到底后怕。
因此李天风在那洗脸的时候,离锋就背对她絮叨了好久。
诸如跟着掌门要努力学剑、万万不可想睡就睡、早日引气入体,还要珍重自身此类的话,都被他讲了个遍。
他惯来不会体贴人的,也是头一遭说这个话,因此说完,很是废了一番力气。
他背对着李天风,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
只有衣料摩挲发出的簌簌声。
离锋心中并无它想。可置身此情此景,他也不可避免地想要时间再长一些。
李天风是不解风情的李天风。
她盯着池底的小鱼看了许久,倏尔露出一个充满期盼的笑容来。
“小鱼啊,小鱼~”她开头唱了第一句,立时察觉到不妥,闭了口整了衣裳便说,“我好啦。”
“方才和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离锋连忙问她。
李天风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久,困惑道:“我做了什么吗?宝贝蛋竟如此操心劳神?”
离锋:……
李天风这家伙让人操心的事还不够多嘛!
他脸上腾起一种十分精彩的颜色。
五光十色,正如他的灵根一般变换不停。
“是了是了,我管你做甚!”他一拂袖,走了。
李天风站在他身后挥手,很是热情地说:“记得常来看我呀!”
等到她不疾不徐地循着味走到那里时,山间又换了另一种光景。
玉城子坐在炉边,手中有一星火色弹跳,一旁的石块上放着各样菜色,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
“师尊!”
玉城子一抬眸,便看见他徒弟眼睛发亮地从山路上走下来。
暮色中她的身形并不分明,走起路来脚下也虚浮,不过看那高兴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活力。
李天风哪记得她师尊长啥样啊,就记得没什么表情,冷冰冰的,噢,倒是很讲道理。她眼明心亮,即便是沉昏暮色也挡不住——她如炬目光!
“这、这些都是给我做的吗?”她快步走到炉边,那香气倒收了。
她丢了魂似地坐下来。重生短短几天,她学会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师尊,有无筷箸?”
玉城子给她拿了一双玉箸,手中那星火忽地炸裂开来,将其一一烧过。
“这是……”李天风接过微微发烫的筷箸,凑近了想看看那星火,“是火灵嘛?”
“嗯。”玉城子却拦住了她。他一手握拳,悬在李天风手前,“火灵生性顽劣,你莫要轻易触碰,否则——”
他微微转眸,却不再说了。
“师尊怎么是个谜语人?”李天风却笑嘻嘻地拆穿他,“我知道,否则就会变成光头,是也不是?”
玉城子:……
他先是不语垂眸,将手中那一点弹回炉子里。
炉中火花一闪而逝,而那一点火灵也像是被什么吞噬了一般,再无生息。
不过拜那刹那的星火所赐,李天风已经看清了这个巨大的黑漆漆的炉子内部。一块块虬结的黑色矿石填满了整个炉子的内部,最底下埋了层灰,还有些不知名的碎屑浮在表面,闪烁着晶莹的色彩。只是那实在太琐碎,乍一眼看还是一片漆黑。
她方才还想吃饭,此刻又险些把头伸到炉子里面去。
玉城子头疼极了,只好出手将她拉回来:“坐好,吃饭。”
他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