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侧过脸看他:“这是陨之的家乡?”
程陨之轻轻点头:“算是。”
停下不久的马车再次行驶而来,骨碌碌往前驶去。
原来是顾宴接过他手里的缰绳,学着程陨之驾车的姿势,重新让马匹走起来。
伴随着马车轮碾压过地面碎石子的声音,程陨之伸了个懒腰,慵懒地将自己抻长,见顾宴基本上手,于是进了车厢打起了盹。
休憩前,他敲敲马车木边框,提醒年轻郎君:“进城的时候,你记得叫我起来。”
然而,顾宴放任他,任凭他睡着。
睡了一个时辰后,程陨之自然而然,悠悠转醒。
他还没下马车,立刻就被这繁华昌荣的城镇吓了一跳。
还四处张望,眼睛发亮:“这才多久!居然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吗!”
顾宴提醒他:“我们该去住宿了。”
程陨之拦住他:“别别,住什么宿,这不白花冤枉钱,我在长津有自己的宅子!快,走这边!”
幸好长津大致格局没多大变化,程陨之还能勉强认得路。
马车驶过平整规格的青石板,略微抬高,驶上一座长宽石桥,程陨之撩开车帘,把手放在顾宴肩上。
“看!”他神采飞扬,眼睛熠熠生辉,“那就我家的宅子。”
马车驶过一片绿柳桃花,豁然开朗,一座精致而小巧的宅子出现在街道尽头。
它看上去老旧而不破败,青瓦白墙,翘起的飞檐精致可观,宽大木门上挂着生锈的锁,说明它的主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来过了。
程陨之让马车停在附近的马厩,上前开了锁。
咔哒一声,一股尘封已久的落魄灰尘气味扑面而来。
程公子显然是忘了这一遭。
他呆愣愣用手捂住鼻子,完全忘了,久久不打理的房子就会变成这副模样。他勉强用一根手指顶着木门推开,站上宅子前院。
可以看出宅子的曾经被好好打理过,两侧的草坪盆栽,都精心设计摆放。
只是时间久了,现在它们都枯萎的差不多了。
程陨之有点没受住,噔噔噔连连后退几步:“不行,灰尘太多,我的鼻子可要遭罪。阿宴,我们今天还是去住客栈吧。”
顾宴一时半会儿没回话。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房门窗上,一股十分好奇、渴望探索的神情几乎从他身上扑面而来。
程陨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主卧,他住的地方,没什么奇怪的。
“清洁术估计也要连着放一两个时辰,着实不划算。我们今天先住客栈,回头我找人来打扫打扫……”
顾宴终于回过神,道:“我替陨之打扫,不用一两时辰。”
程陨之:“是,是,顾道君嘛,元婴的清洁术跟我肯定不是一个量级……嗯?!”
只见顾宴从容将大门关上,这下,老宅子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程陨之这才想起来,元婴道君施放个清洁术,恐怕只是动一动手指头的功夫。
灵力如溪流般汇聚,凝集到顾宴的指尖上。
程陨之不开灵视,也能感受到温润如水的灵力从他指尖蓬勃散落,只需半盏茶的功夫,整栋屋子便焕然一新。
就连他脚边的绿植也重新焕发生机,变得生机勃勃了起来。
但……
程陨之迷惑:清洁术有这种功效吗?
有没有不重要,他惊喜地扑到栏杆前,摸了摸光洁的表面。
喜滋滋道:“我从没见过大规模的清洁术,简直抵得上好几个人的活!”
他回头望去,顾宴已经姿态自然地摸进他住的屋子。
雪衣公子站在门口,推门而去,仿佛进的就是自己家,完全没有一点犹豫。
等程陨之在外边溜溜达达,逛完进来,发现主卧焕然一新。
他装模作样掐了几个诀,清洁一番角落里的灰尘后,懒洋洋盘腿,坐在……光秃秃的木板床上。
没办法,之前的家当都已经被他收走了,就算是主卧,也得是家徒四壁的状态。
程陨之环顾四周,掐指一算:“我们还需要一套桌椅,两套被褥,一套茶具,一个放置物品的柜子,总共需要……”
顾宴温声:“什么都不需要。”
程陨之看着他笑起来,懒洋洋道:“顾公子,这可不是修士闭关的洞府,我们在过凡人的生活啊。看似琐碎,但如果没了,可真是太受罪了。”
“我知道。”
顾宴听他说完,递来一枚指环。
看似平平无奇,无比朴素,连点花纹都没有。
程陨之上下抛了抛,毫不在意:“乾坤戒?”
是种和芥子袋差不多的空间储物,前些年十分流行,因此价格昂贵,就算储物空间差不了多少,价格也比芥子袋贵个数倍。
他啧舌:“这玩意儿能买七八个芥子袋了。”
程陨之不是没见过乾坤戒,他原本也只把这表面平淡的环戒当寻常稀奇玩意儿。
谁知,神识一经探入,被满目华光吓得神情恍惚。
这,华云锦;这,叠冰千层桌;这,紫金万象笔……
这哪是平平无奇乾坤戒,这分明就是世间难得的宝库,被珍藏,再被小心地献出来。
雪衣公子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如冬日薄冰初融,从树叶间滴落。
“陨之,你滴一点血,它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