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筵沐浴完毕后,系着里衣带子,赤脚走至前殿,水迹在地面洇开,她也毫不在意。
待在镜前坐下,碧绡已从妆奁中取出玉篦,细细替她梳发。
殿外有宫婢来报,称是“沈贵妃到”。
盛筵略微一顿,抬眸看去时,沈月泠正抬步走进来,身上拢着一层烟寒薄色,仿似来时经过月下,不经意被沾染上的,又不期然裹挟着几分冷意,衬得她肌肤愈发冰凝般透白。
只是这寒光冷色,在见到临镜而坐的那人时,霎时便如冰雪消融、万物逢春,透出点点连自己都未能觉察的暗自欣喜,却在潜意识里已按捺克制住,于是面上犹显清冷。
“皇后娘娘夜安。”
声音清如霜、冷如泉。
却轻而缓、柔而怯。
碧绡见她过来,心里便有些不得意。不知为何,她到底不喜皇后娘娘与这位正得盛宠的贵妃来往得过于密切。
但是这人却是自家皇后娘娘请来的,她也只得憋着。又见皇后瞥过来的视线,其中暗含深意,她捏着玉篦的手轻轻颤了一下,到底是放了下去,尔后遵令退下。
转身时碧绡不着痕迹的用余光打量了一眼站得笔直的沈月泠,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觉得这位正得盛宠正该骄横狂妄的贵妃娘娘,此刻神情竟有些紧张。
碧绡领着殿内的其他宫奴们到了外面侯着,转头便将这个荒诞的念头抛在了脑后。皇后娘娘又不吃人,甚至平易近人得很,与她独处,贵妃娘娘有什么可紧张的?
待人皆尽退下,盛筵方才将目光落在沈月泠身上,冲她挑眉轻笑了一下。
沈月泠对上她宛若盛着银河的双眸时,整个人都愣了一瞬,强行回过神来时,却匆匆错开视线,眼睫微垂,轻轻颤动着,勉强勾起唇角回了她一笑。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如此轻巧的就让她失了分寸。
沈月泠,她现在只不过是对你笑了一笑,你便如此方寸大乱、心动神摇,日后她若待你再亲近几分,你岂非连命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