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皆是银白一色,梢头积雪皑皑,风泠泠一吹,偶见散雪坠落下来,而那射进殿内日光也似掺着寒意,雪后晴天本就分外的冷,她平素又最怕冷,而今在雪地里罚站着,身子怎能够吃得消?
慕容恒想着,不由担忧起来,心已跟着飞到了正在雪地里受冻的江玉柔身旁。
他只顾着心疼却忽视了旁边的妻子,那些神态落入傅昭华的眼中,她的心也跟着抽疼。
这就是曾与她同心同德的人,如今他的心里牵挂的是另外一名女子,那么她算什么?几年的情分算什么?
下面妃嫔们说着体几话,傅昭华心不在焉,也没听进去几句,只偶尔应付一下。
此时,陈婕妤正在调侃萧宁,说她近来似乎瘦了些,纤细窈窕,越发有飞燕轻盈之态了,怕是用了瘦身的方子,不妨拿出来与姐妹们一同分享。
萧宁含羞一笑,“并非用了什么方子,只是近来胃口不大好,吃了又吐,所以消瘦了些许。”
陈婕妤好奇,再要问去,忽见萧宁刷白了脸,对着帕子低头干呕。
下座诸妃都对她这一举动感到诧异,郑修仪毕竟年长,见识多些,抢先试探着问道:“可是有喜了?”
萧宁垂着眼,点点,她还有些介意刚才的失态。
皇后傅昭华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用复杂的眼神瞅着萧宁,辞气温和地问起:“什么时候发现的?孕育龙嗣自来是宫中大事,妹妹怎么都不报一声。”
萧宁低眉坦诚道:“才不过三五日的事,因日子短,胎气不稳,陛下说不宜大肆声张,等怀的稳了再报与娘娘以及诸位姐妹知道。”
她说着向慕容恒投去一眼,慕容恒微笑着接话:“前几日太医诊出喜脉,朕想,若张扬得和宫皆知,便少不了有人上门祝贺,这人来人往不利于安胎,所以吩咐她先别急着报喜,没能事先知会皇后一声,是朕之过。”
傅昭华的心一沉,面上仍若无其事道:“陛下如此,是为皇嗣考虑,妾身怎敢置喙。”
她面朝萧宁笑盈盈道:“萧婕妤能怀上龙种,为天家开枝散叶,本宫亦很欣慰,陛下子嗣单薄,太后娘娘之前一直忧虑此事,如今可以放心了。”
“是呀,萧妹妹可真是有福之人,陛下常去你哪儿,果然就有了,嫔妾们也盼着沾些光呢。”陈婕妤从旁搭话,语气有些酸溜溜。
萧宁轻声谦逊道:“嫔妾哪来那么大的福气,这都是拖了陛下与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的鸿福。”
话说得漂亮,傅昭华心中稍慰,见萧宁脸色不大好,便和颜悦色道:“本宫看萧婕妤有些倦态,有了身孕的确不合适劳累,你便先回宫歇着吧。”
她一说出口,慕容恒也跟着应和,得了帝后二人特许,萧宁便也欠身谢恩,由贴身的小怜搀扶着回宫去了。
她走后,傅昭华幽幽地想,如此大事,慕容恒也没有及时告知她,他心中莫非对她存着芥蒂?
上次紫玉酥失窃,即使她费尽心思追查元凶还是一无所获,自此以后她便失去了他的信赖,所谓的连心如今只怕是变成了离心吧。
萧婕妤为人和顺,她得了龙嗣总比那江玉柔有孕来得有利,但有一就有二,宫中的孩子慢慢会多起来,而自己已渐渐失宠,这个中宫的宝座与未来的太子之位,还能稳固如山吗?
她心中愁苦,外头的宫娥匆匆入门报道:“陛下,娘娘,不好了,江才人雪地里着了凉,挨不住晕了过去。”
慕容恒失声道:“快!先把她送回寝宫,命人好生照看着,再传太医过去看看。”
傅昭华也是一惊,只是没等她说话,慕容恒已经起身,他再也顾不得傅昭华的颜面,跟她随口告辞一句,便起驾去了。
到底是心疼了!
他的步履匆忙,明知是看江才人去了,傅昭华无可奈何,连上好胭脂也遮盖不住的苍白浮上脸颊,瞥一眼旁边的空座,眼底哀凉无限。
慕容恒去后,其余诸人见皇后魂不守舍,寂寂无言,也都知情识趣地告辞离去了,整座昭和宫似转瞬变成了冷清清一座冰窖。
晴日高照,帘外的积雪无声地化开,心里头的雪却越堆越厚,怎么也消融不了。
春还会来吗?怕是就此一去不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久违的帝后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