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萧蓠连声轻吟,由两名宫娥一左一右搀扶,缓缓往宫城外走。
她身娇无力,腿儿也软,两道柳烟眉恒是拢在一块,腹痛难捱的神态逼真传神,却无人看见明眸中不经意泄露的慧光,与面上那若有似无的得色。
古人云:食色性也。
萧蓠以为慕容恒身为一名男子,站在权力巅峰的男子,逐花逐蜜本也无可厚非,可他不该将主意打她的头上。
慕容恒重色,她却不屑以色侍人,故而别说一个贵妃之位,慕容恒便是真给她个皇后当当,萧蓠自问也一点不会动心。
她原就从未想过入宫,只是慕容恒是帝王,要拒他也得拒得漂亮妥帖,若冷言冷语回绝了他,也许痛快一时,但皇帝的心念不死,耿耿于怀,难保不会多生事端。
若说做个荣王妃她还能勉强应承,入宫为嫔妃则是萧蓠连想都不愿想的事,恐怕自己连累无辜,她顺着慕容恒的话来,做戏做到十分,便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令他自然厌弃了她。
走到宫墙根下,已值午后,斜日流辉,射在高耸的宫墙上,金赤交辉,这辉煌宫城何尝不是一座精致的牢笼。
经过一番折腾,萧蓠庆幸自己还能出去,后宫有多少女子却把青春虚耗,一生困死在这儿。
她幽幽想着,目光一顿,墙根下的人吸引了她的目光。
萧蓠只觉无比眼熟,近看果然是他,几日未见的慕容倾迈着闲雅的步子,钟天地之灵气,仿佛与这宫内的世界格格不入。
而他去的方向与她截然不同,碍于身边两个随行的宫人,萧蓠自然无法热络地上前去打招呼,她凝眸于他,嘴里仍溢出断断续续的吟声。
许是她这情状太过引人注目,慕容倾的眸光宛如淡淡月华落在她的身上。
萧蓠承着这道目光,只觉得微有凉意,短促的瞬息,二人迎面而过,谁也没有叫住谁。
这一趟出宫,萧蓠有惊无险,回府后心里还好一阵七上八下,慕容恒那关虽是渡过了,可老虎嘴里拔牙,总归是有些后怕,后来她索性不去想,蒙头倒下便睡。
睡梦中,她似乎觉着有一双眼睛如深邃夜空静静笼罩着自己,忽然惊醒的萧蓠直起身子,正好对上了这双眼睛。
不消说还会有谁胆敢夜半更深地潜入国公府她的闺房,有一就有二,从上回过后,慕容倾愈发肆无忌惮。
萧蓠刹那睡意全无,她揉揉额角,低头的时候嘴角一撇,谁想得到堂堂荣王居然会干与梁上君子一般的勾当。
“你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慕容倾话语间带着质询的口吻。
今日在宫中与她不期而遇,他何等敏锐的心思,自然想得到与慕容恒有关,出宫以后这便心急火燎地赶来,不想还未夜深,却见她已没心没肺地入了梦乡。
她不稀罕荣王妃的位置,他知道她不喜约束,要她入宫为妃只怕也是万般不情愿的,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遇到自己真正在意的人和事,冷静如他也忐忑起来。
萧蓠向来会察言观色,晓得在宫里的偶遇令他起了猜疑,她原不屑解释什么,此时却鬼使神差地说起:“就在今日来人,说宁妹妹思亲情切,宣召我入宫,不想是当今燕国的皇帝陛下暗中差人引我去会面的。”
慕容倾眸光一横。
她迎向他的目光,抿着唇,斩钉截铁道:“不管殿下信不信,我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对当皇妃委实没有兴趣,也从未真的去招惹谁,那日太后召我去叙话,谁想临走就撞上了您的弟弟,燕国的皇帝陛下。”
她平复起伏的心绪,推心置腹道:“索性今日把话摊开来说,我不是自诩清高的女子,视荣华如浮云,忠贞不渝什么的,那是圣女,不是我萧蓠!”
她正视他,坦坦荡荡地承认:“我视财如命,吃喝享乐等等也来者不拒,可只有一样,别的女人用过的男人,我一点都不稀罕,纵使他是九五之尊,在我眼中也不过尔尔。”
言辞间,慕容倾看着她,她的眼中首度露出冰雪之色,若夜梅绽放。
她有自己的傲骨与信念,与别不同,却另有一种说不出的坚定,他像是重新认识了她,又似早已心神交汇,只是暌违已久。
即使没有她的一番告白,他也不是全然不信她。
他自负,但绝不盲目,倾心爱恋的人儿,若然他真以为她是那样贪慕虚荣的人,他的自尊绝不会允许自己把心放在不值得的人身上,连自欺也不能。
他能一再庇护她,哪怕她对他总是冷冷淡淡态度,他也包容,只因他对她从心底有一份信赖。
对世情人心,他早已洞悉透彻,她的心自然也不例外,只是看透不等于真正的情意相融。
即使有穿透迷雾的慧眼,看得见,摸不着,如隔云端也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