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雪白的天花板,鼻尖是医院的消毒水味。
他茫然的看着天花板。
突然,他的眼中有泪水滚落。
他抬起手,想擦干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的心空落落的。
空得心脏开始疼。
他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悲伤而漫长的梦。
眼泪越来越多,止也止不住。陆嘉忍不住用手捂住眼睛,这样希望止住眼泪的举动,却在双手捂住眼睛那一刻,让他痛哭出声。
梦醒时分,他忍不住哀嚎痛哭。
“啊——”
他听见自己像是一头困兽。
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那么难过?
为什么悲伤?
他不知道。
他弓着身体,捂住眼睛,肆意的痛哭。
他被悲伤的深海淹没了,他的肺部灌满了悲伤的海水,大脑的意识被一点一点的扼杀。
他要死在悲伤里了。
“嘉嘉?嘉嘉?!嘉嘉你怎么了?!”有熟悉的人抱住了他,焦急的女声催促着,“老陆,你快去请医生啊!快点!”
“你先看着嘉嘉,我去叫医生!”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远去。
很快,有更多的脚步声传来。
“医生!医生!你快看看我儿子,他不知道怎么了。”抱着他的人焦急。
陆嘉沉浸在悲伤里。
听不清了。
看不到了。
外界和他无关了。
他在悲伤的深海里,一直往下坠,往下坠。
一个月后。
心理咨询室里,陆嘉安静的坐着,捧着一杯温水。
他看起来很消瘦,握住杯子的手骨节明显,脆弱到仿佛一折就断。
“你还是想不起来为什么这么难过?”心理医生温和的问。
陆嘉安静的低头看着手中装着温水的杯子。
“陆嘉,你愿意再说一说你的那个梦吗?”心理医生问。
陆嘉身体颤了一下,抬起头。
“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很难过。”
心理咨询结束后,陆嘉走出咨询室,看到在外面等候的陆妈妈。
“妈妈。”陆嘉笑着打了个招呼。
如果他没有那么消瘦就好了。
陆妈妈看着他,满是忧愁的脸上也露出一抹笑容。
和家属沟通时,心理医生对陆妈妈说:“陆嘉还是觉得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梦。”
“但是梦只是人睡眠后无意识的信息组合。”
“一个晚上就会有无数的梦,对人的影响不会那么深刻。”
“所以倾向于还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可能发了什么对于他很痛苦的事情,所以大脑为了自我保护自动忘记了。”
“现在的悲伤、消沉、没有食欲,可能是……”
心理医生看了看陆妈妈,还是说道。
“可能是发生的事情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已经给陆嘉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创伤。”
“治疗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希望您也做好心理准备。”
回到家之后。
等陆嘉走回房间,看着陆嘉消瘦的背影,陆妈妈忍不住偷偷抹眼泪。
晚上。
陆嘉待在浴室里,拿着陆爸爸的刮胡刀,看着被刮胡刀抵住的手腕。锋利的刮胡刀抵在消瘦的手腕上,轻轻颤动,就划破了毛细血管,有一两滴极其细微的血珠渗出来。
陆嘉看着那细微的血珠。
不知道为什么。
他心里总觉得自己应该死去。
每当一个人独处时,心底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他应该死去。
陆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他知道这是不对的。
他还有亲爱的爸爸妈妈,如果他死了,他们会很伤心的。
陆嘉把刮胡刀用水冲洗后放好。
不能死去。
走到淋浴区,陆嘉打开花洒,闭上了眼睛,温热的水将他整个人打湿。
洗漱完后,陆嘉擦干头发,站在房间窗前,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他看着漆黑的天空,好像要看透天空,看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什么。
看什么呢?
陆嘉也不知道。
这就像那个不记得的梦一样。
他只知道心脏处空荡荡的。
像一个在漆黑宇宙漂流太久的孤独旅人,把什么遗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