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围场风波再起。回京途中,目睹当夜一幕的朝臣及家眷纷纷噤若寒蝉。太后几乎是被禁卫请回宫的,未免皇上发落得不知分寸,林氏很沉得住气,回到寿庆宫权当用心悔过。
林商河在朝廷扎根日久,一时半会儿,太后选择避锋芒在暗中窥伺。这点,荣云姝也?知晓得明明白白。朝中此刻大刀阔斧想从北野连的口中撬开一条和谈的轻便路,待北野连苏醒重新坐到和谈桌案上,牢狱中审讯的流寇和结戎人,逐渐吐露出些许蛛丝马迹。
但?北野连模棱两可的态度却让大楚处于劣势。并无实证,结戎的气焰势必高涨。
荣云姝在后宫中踱步,清风吹拂的凉意让她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寿庆宫门前。宫门口的小太监立即想高声通报,荣云姝身边的琴叶拦住宫人。
她循着?甬道走远了。
“长公主,太后娘娘有请。”身后的小太监匆忙追来。
荣云姝踏进寿庆宫的心境仍旧平静,琴叶扶着她撩开珠帘,叮当作响的脆声令寝宫里的太后抬起脸来,即使盛气凌人,周身的气息也变得略有憔悴。
瞧见荣云姝一步步走向她。太后眼底似有难解的厌恶掠过,明面上却装作偃旗息鼓,满身疲态道:“永乐,哀家知晓你恨哀家夺走了你母后的圣宠。如今你赢了,哀家也不会干涉你的婚事。只是哀家得给你个忠告,皇上年幼,宁王在朝中的势力渐长,长此以往,必定动摇民心。倘若宁王有反心,那大楚的主人到底是谁就难说了。”
太后意有所指,脸上挂着?的遗憾似乎激起了荣云姝的某种回忆。
眼前这个女人没资格提及她的母后。
太后却以为她内心松动,不禁深想着计谋。
荣云姝视小皇帝为荣氏的期望,纵使宁王是他们的皇叔,如今也?得了太医绝无子嗣的断言,但?终归是皇权的威胁者,依照先帝的性子,宁王碰不得皇位,一旦涉及争权夺位的暗流,荣云姝心里的戒备就种下了。
荣云姝面无表情地听着,嗤笑道:“太后,你是在挑拨本宫和皇叔之间的关系吗?本宫自幼长在皇宫,宁王的品性如何,本宫自然信得过。何况宁王是皇上的皇叔,一心为大楚稳固江山,如何会做那乱臣贼子?”
太后半垂着?眼睑,手里捻转着?新换上的一串佛珠,牵动唇角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望着?她的神情?像是随时等着?与这番话背道而驰的场面。
也?不再好心劝说,目光阴郁地盯着她身侧的花盆,说话声咬得紧紧的,“那份遗诏出自何人之手?”
荣云姝刚从扰乱的思绪中回神,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快意,缓言道:“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手里的遗诏货真价实,如何能假借他人之手仿造?太后若是不甘心就此落败,可命人去查验。”
她笑道:“也?对。本宫忘了,太后眼下哪儿也去不得。”
“本宫乏了。改日再来跟太后请安。”
荣云姝肆无忌惮地走到门边,离开之前还要往太后心头扎上一刀,“之前那个‘小宫女’是叫段时安对吧?他还活着。要是死了,太后得多伤心啊……太后想见他,本宫也?是可以亲自去诏狱将人提出来。”
太后攥着手里的佛珠,脸色青白变换,语气更冷了,“永乐,你还是多想想小皇帝的处境吧!”
荣云姝走后,寿庆宫里起伏的摔打声异常熟悉。
清晖殿里,陶桃蹲在地上用枝叶拨弄挡路的碎石,望着?零落的蚂蚁成群结队搬运着?遗落的米粒,正看得出神,转脸瞧见宫门前款步而来的荣云姝,扬起红扑扑的脸蛋,拍了拍衣裙站起来,脚步有些摇晃,乖巧行礼道:“见过长公主。”
荣云姝伸手摸摸她柔软的小小发髻,从袖中拿出精巧的点心递给她,“本宫赏给桃桃吃。”
陶桃眼前一亮,拆开点心便往嘴里抿了小块,鼓着?腮帮子嘟囔着?“谢过长公主”,然后继续蹲在地上数蚂蚁,嘴角的甜点沫儿偶尔掉落,也?成了这群蚂蚁的目标。
方才的郁结一扫而空。
荣云姝将视线投向不远处,深宫高墙内的鸟雀低飞,鲜少?能看到风筝。实在冷清。她收回目光,琴叶一直陪在她身边,捧着桌案上的热茶,或者找出她喜爱的书籍。
“琴叶,你说本宫方才在寿庆宫的态度,能让太后如愿吗?”她颐指气使地戳中太后的痛处,太后想要的是她和宁王互相怀疑,就算她刻意回避这些话,宫里依旧会有妖风传到皇上的殿中。
倒不如让太后以为,她对宁王的信任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