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也无法责怪她些什么,这年头,还是冬天这种时候,发个烧都可能让一条生命逝去。
让妇女将酒精擦拭孩童全身,千夜帮着吴仁心熬了一罐药给他灌下去,喝两口吐一口。
一直呆在百草堂守着孩子,两人忙到晚上烧才退下来,在妇女的千恩万谢下将人送出了门。
吴仁心走出门,外头完全黑了下来,那不甚明亮的残月挂在上空,勉强给大地带来了一丝光亮。
他卷起衣袖,向里走去,笑道:“好歹是过年,我下厨给咱俩做碗混沌吧,我小时候每逢过年家里就吃这个。”
这是很久远的事了,十几年没吃也不知道怎么就记起来了,那时候一家人还在,阿姊煮好后总端个碗,会先撒上一把葱花让他尝尝。
都已经过去了啊……
不在了,他背着手几不可闻摇了摇头。
年后的时候,吴仁心突然病倒了,卒不及防,来势汹汹。
这场病仿佛一下子就抽干了他的生命力,躺在床上的四肢无力,面容肉眼可见的枯槁起来。
这个时代的医学设备并不是先进,有医术的千夜在没有设备的情况下也无计可施,只能说尽力。
他的命数本该在当天就尽的,被千夜用世界在之外的能力救了回来,但是她知道人各有命,她能做的也只能让他多活一两个月罢了。
病了的吴仁心才终于闲了下来,千夜做了个轮椅带他去看日出,等白天忙完了再带他去看日落,看他实在闲不住就在系统空间找一些医术给他钻研。
吴仁心自知命不久矣,却也没什么遗憾,看着忙忙碌碌的千夜,他说,等他走了,百草堂就留给千夜罢,去留随她。
望着渐渐落下的夕阳,他不禁感慨,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也没有什么亲人,怎么也想不到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会是一个小姑娘。
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清晨,吴仁心去世了,端着碗的千夜在床前缄默的站片刻,轻轻的将还散发着热气的混沌放在了床头。
新的一年,以又告别一个人作为收场。
葬礼办的很简单,百草堂挂了两日白帆,前来吊唁也有十几人,跪在灵堂前磕了两个响头,或真心或假意的悲伤离去。
倒是街对面布庄的刘老板在这里陪着千夜呆了整整两天,对方放了一束白菊之后就安静的站着,比起其他人的悲惨痛哭,他反而什么也没有说。
打理完毕吴仁心的后事,千夜收起伞,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打湿了她的衣裳,站在墓碑前,她深深鞠了躬,与他渐行渐远。
回到百草堂时,抬头看着吴仁心亲手写的牌子,很端正大气,就如同他这个人。
在百草堂行医将店里的药材用光之后,千夜亲手锁上了百草堂那沉重的木门。
转身离开时,来了一位满身红疹的病人,他见百草堂大门紧闭,着急地问千夜这里怎么了。
“不做了。”
那人顿时更急了,他问:“吴大夫呢?他不可能不做,上次来看病的时候是他说会一直免费看病的。”
千夜没打算隐瞒什么,如实告诉他吴先生已经去世好几天。
那人顿时破口大骂,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现在死。
千夜沉默不语,只见那人走出门口没几步,突然口吐白沫栽倒在地,呼救的时候只有那少女踩着优雅的步子淡笑着从他旁边走过。
百草堂终于关闭一段时间后,众人才惊觉,那个免费行医的医生已经不在了,寥寥无几知道的人明白他已经去世,只有沉痛的默哀,更多人无知的人习惯了免费的救助之后,对吴仁心的冷漠离去开始埋怨了起来。
“你们有良心吗?对的起救治你们吴大夫和小夜大夫吗?如果没有他们,你、你、还有你!你们早就死了!”
刘老板终于是听不下去,将手中的算盘使劲往桌上一砸,猛地站起来,指着他们呵斥:“这年头什么药不贵?没有他,你们还能有闲钱在这里买得起布料?”
“走走走,不卖给你们了,一个个的白眼狼!”
将被训的面红耳赤的几人赶出去,刘老板坐在凳子上才喝了一大口水,才顺过一口气来。
静坐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心思在算账了,来到门口抬眼望着对面那紧紧关闭的大门,感受出了无尽的悲凉。
“值得吗?”
一句轻语被风吹散,问的那个人却永远再回答他。
“罢了罢了,去看看他吧。”
转过身交代好伙计事宜,拎了一壶酒上山去了。
其他人的喜怒并不能影响千夜的情绪,辗转了几个城市之后,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再写个番外吧,脑子乱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