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
她的眉头不经意的皱起,眉眼中隐约夹杂着些隐忍的愤怒与失望,白望亭看在眼里,心头隐隐地冒出一丝担忧。
果不其然,她开口问道:“白先生,我想知道前天在市府大楼门口动手打人的,是不是您的人?”
白望亭一愣,立刻说道:“当然不是。”
“反应这么快的吗?”吴疏月面带疑惑,然后说道,“可是据我所知,那天打学生的人都是穿青色短打的,和你码头上的工人穿着同样的衣裳。”
白望亭听完这话,微微坐直身子又长叹一口气,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要知道,他今天一早接到吴疏月电话的时候,还以为事情发生了什么转机,没想到根本不是这回事,看这个架势,人家是来兴师问罪的。
而且,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她对自己的讨厌应该又多了几分。
他可不能继续纵容事态往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去发展。
白望亭十指交叉地抱着膝盖大半晌然后说道:“我的人绝不可能去参与前天的学生活动,因为早在大前天我就已经给他们放了大假,现在从我的厂子到我的码头,除了几个轮班的工人再无其它人在,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至于你说的那些人,他们为什么会穿着我的码头工人常穿的青色短打,这其实也很容易解释。青色短打并不稀罕,我的工人会穿,是为了整齐好看便于管理,但这并不表示别人不可以穿。大街上穿青色短打的人多了,总不能说只要他穿着青色短打,便是我的人。”
这样解释固然是合理的,吴疏月一时之间也找不出别的话分辩。
白望亭瞧着她一脸焦虑的模样,忍不住问:“你特地跑来问我这个,是出了什么事吗?”
“所以,前天打人的真的不是你?”吴疏月显得异常执着。
“我发誓不是我。”
“那你……那你干嘛好端端的要给工人放假呢?”吴疏月皱着眉头,“可别说是为了善待工人,我是不会信的。”
白望亭看着她那副着急又较真的样子,突然笑了,而后他皱皱眉头,装模作样地说:“吴小姐,你这是不信任我啊,我白望亭在平城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你这么做,也太不尊重我了。”
“我……”吴疏月听出他是故意拿着自己先前说他的话来说自己,心里愈发觉得不好受。
毕竟,若不是被逼无奈,她是决计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上白望亭的。
更何况,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她是打算过几天去找他道歉的。
可是刚刚好,昨天国立中学的一名学生特地跑来找她,说是教他音乐的那位吴老师被巡捕房的人抓了,原因是偷盗财物,聚众闹事。可是偷盗财物和聚众闹事的根本不是他们,而是突然冲进来的穿青色短打的人,那学生一口咬定是金水湾码头的工人们。
那她能怎么办呢?吴老师是她的老歌迷了,又在报纸上为她写过许多评论。而且学生们的要求本来就不错,他却让人去打学生,这也太让人失望了。
吴疏月撇撇嘴,又是委屈,又是难受,眼泪已经在眼里打转了,起身便要走。
却被他抓住手腕。
他坐着,她站着,他抬头望着她,满脸的错愕与惊慌:“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吴疏月走不掉,又不想让人瞧见自己在公共场合与他拉拉扯扯,只好又坐下。
白望亭放开她的手,认真地注视着她说道:“真不是我的人。我承认,放他们大假并不是出于关心工人的考虑,而是因为我前一天看到报纸上的消息,预料到学生肯定是要闹事。”
“那这跟放他们大假有什么相干?”吴疏月到底是没让自己哭出来,可声音还是委屈巴巴的,就像是一条被人夺了食的小猫,喵呜喵呜地悲泣着。
白望亭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可是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唐突,只好中途转个弯,把杯子往她面前推了推说:“喝水。”
吴疏月顺势握住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
而后,他才说道:“学生要闹事,闹什么?闹的肯定是禁止排日行动的事,可凡事总要有个由头,那么想来想去,就只有于学森这个切入点最合适。那么回头,他们喊着口号围了市府大楼的时候,市长能够找谁?巡捕房,保安队还有城防团,这里面最有用的人都在冯大帅手里,可是冯大帅是不会这个时候去帮他这个忙的。”
吴疏月点点头。
“那他们还能找谁?平城有战斗力的人就那么多,除了当兵的也就只剩下我们这些人,那我还不赶紧让他们放假,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啊……”吴疏月听完小声地嘀咕一句,“好聪明哦……”
说完她又忧伤地低下头。
完蛋了,又搞砸了。
她想着,道歉的事没做成也就罢了,还又冤枉了人家一回。
吴疏月,你的情路为什么就那么坎坷啊!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既然不是你,那算了……那我再去找找看,是不是其他什么人……”
“等等。”白望亭说,“我的事已经说明白了,现在该说说你的事了。”
“我?我没有事啊。”
“没有事为什么来找我,是你遇到什么难处,还是你身边的什么人被搅到这次的学生活动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