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次日早起,吴疏月起床便发现白望亭已经去卷烟厂了。
吴疏月正纳闷,他起床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刘妈说:“因你昨夜哭到不早望亭知道你大约哭累了,特意叮嘱我不必叫早,就为了让你多睡一会儿。”
听到这话,她又想起昨晚的事情,觉得自己大约的确是过于激动了些。
就像张太太说的,白望亭对自己已经足够好了。
连阿绿也常说,说她总算是觅得良人。
话虽如此,可她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吴疏月想不通,人人都说她吴疏月如今是享了清福,可她为什么就是没有那种躺在蜜罐子里的感觉呢?
或许是因为吃太多甜的也会觉得腻吧。
若真是这样,那她的确是错了,白望亭给了她舒适优渥的生活,可她却还嫌这嫌那,那岂不是太不像话了吗。
吴疏月正想着昨天的事情,阿绿跑过来说,门口来了位姓高的先生,说是白望亭的朋友,特地前来拜访嫂夫人。
嫂夫人自然就是她吴疏月。
姓高,吴疏月立刻想到,除了高鹤林再不可能有别人了。
“他怎么来了?”吴疏月想白望亭又不在,他特地跑来拜访自己,有什么好拜访的,一想到还要陪他说话聊天,便又由衷地觉得麻烦,可人家毕竟是来了,又不能把人推出去,只好备好茶点让他进来。
“嫂夫人好。”高鹤林依旧是那副谦逊有礼的模样,垂手站在门口,吴疏月不请他进来,他便一步也不踏入。
“高先生请进。”吴疏月笑着点头。
他这才胆敢进来。
阿绿端上茶点便去门口站着,只留下吴疏月和高鹤林在客厅说话。
吴疏月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尴尬,只好老实说道:“高先生来的不巧,望亭一早便往厂里去了,他中午通常也不会回来,都是在厂里用饭。”
“我晓得,”高鹤林说道,“我常与望亭哥在厂里用饭,他说嫂子喜欢吃甜的,他有时吃不惯,所以中午索性在厂里吃,嫂子便可随意。”
“啊?他是这么说吗?”吴疏月略略有些惊讶。
“是这么说。”高鹤林又说,“望亭哥是打心里疼惜嫂子的。”
“哦。”吴疏月尴尬地笑笑,没作声。
心想,若白望亭当真不喜欢吃甜的,大可以直接说出来,没有必要瞒着自己,他又跑出去吃,若这样也算疼惜的话,那么他的疼惜,她可真是承受不起。
高鹤林看着吴疏月脸色又说:“所以嫂子就别再生望亭哥的气了。”
“你如何知道我与他生气?”吴疏月忽然回过神来。
“自然是从望亭哥那里知道的。”
“他告诉你的?”
高鹤林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不答反问:“嫂子,望亭哥可曾打过你吗?”
吴疏月深吸一口气,不怒反笑起来:“他连这都告诉你吗?”
“没有没有,望亭哥什么都没说。”高鹤林又说道,“我只是猜测,我猜望亭哥是一定不舍得跟嫂子动手的。”
他又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从前小的时候,望亭哥可没少打我,我不听话的时候,犯浑的时候,他就狠狠地用皮带抽我。我那时力气小又打不过他,便哭,我一哭他就不忍再打了,说我哭的像娘们儿似的。”他说的虽是白望亭打他的事,可脸上却挂着缅怀似的淡淡的笑意。
“对了,我说这些嫂子是否觉得无趣?”
吴疏月听着他说话,目光却越来越冷,漫不经心地拿出帕子轻轻擦拭这无名指上的晶莹剔透的鸽子蛋,而后淡淡地说道:“是有些。”
高鹤林似乎并没有料到吴疏月会说的这么直接,不禁面露尴尬,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说道:“若有日望亭哥当真与嫂子翻脸,又或者动了手,嫂子可千万不要怪罪他,他只是把你当成自己至亲的人,知道自己即便是发再大的脾气你也不会舍他而去,如此方才敢这么做,若非出于信任,谁愿意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拿给对方去看呢?”
“言下之意,望亭打高先生是出于对高先生的信任?”
高鹤林听了这话不禁一笑说道:“我与望亭哥不谈什么信任不信任的,又或者说,若我们之间还要谈信任与否,反倒是见外了。”他笑着又颇有几分得意似的说,“我们早就已经见识过对方最为不堪的一面,想要不信任也难。”
吴疏月一边说着,一双眼睛波澜不惊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纤瘦的脸儿,小巧的尖下颏,如玉的脸颊上似有若无地飘着淡淡的红晕,更别提那双黑水银般乌黑透亮的眸子,设若他是个女儿身,该是个怎样令人销魂蚀骨的美人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