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市民们对她的看法却并没有因此产生太大转变,她甚至不知道,她的表演究竟有没有真的让大家对“包办婚姻”深恶痛绝。但观众对她吴疏月很深恶痛绝,这一点她是很确定的。
在电影放映后的近两个礼拜,吴疏月几乎无法出门,走到哪里都有人把她认出来,轻则辱骂唾弃,重则丢鸡蛋丢烂柿子。
虽然导演和许多文艺界的人都一再出面向观众们解释这只是电影,但过于投入的观众们还是无法自拔,甚至有人说,吴疏月是苏妲己转世,“纵妖术”蛊惑了导演及那些帮她说话的人。
没办法,吴疏月只好尽量和市民们错开时间,就比如这次她去出席在北平的慈善捐赠会,也是买了凌晨的船票。
吴疏月走了好久,总算看到停在路边雾气里的别克车。
她面露不悦,抱怨着拉开车门:“黄四,你怎么把车停这里,那么远,干脆停在我家楼下不是更好?”
黄四是吴疏月专门花钱雇来的司机,车是吴疏月自己花钱买的,又一个月八块钱供着他,只让他自己贴些油费,就这样他还是整天偷奸摸滑地算计。
黄四讪讪笑着说:“我来的时候路边有装卸货的,我怕他们不小心把您的新车划着蹭着。”
吴疏月也不屑理他,只说了“回家”两个字,便懒得做声了。
路上人少,车子很快便到了。
下车前,黄四突然叫住吴疏月:“吴小姐。”
“嗯?”
“眼看就月底了,咱们的账……”黄四脸上带着尴尬又讨好的神色,比着点钱的手势。
吴疏月又瞪他一眼,从钱夹里掏出八块钱给他。
黄四满口称谢又说道:“吴小姐,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着,干完这个月就不干了。”
“不干了?”吴疏月瞪着他问,“你刚从我手里接了钱过去,转眼便跟我说不干了?”
“是,我这不是……”黄四挠挠后脑勺也有些不好意思,“吴小姐您是大明星,赚那么多的钱,想找个司机还不好找吗?”
“你知道我不缺钱,我也从没短了你一分钱,干嘛好端端的就不干了呢?”吴疏月又说,“况且你不想干又不早说,我今天晚上还要去出席一个活动,你让我临时去哪里抓个司机回来?”
“是是,这件事情是我不对。”
吴疏月蹙眉说道:“过了今晚吧,明天你走。”
“不行,不行,是真不行。”黄四为难道,随即又叹息一声,“吴小姐您听我说,其实我也不愿意不干,虽说外面的人不知情,都在背后数落您,可我知道您不是坏人,我吧,我平时也不是很周到,您也没说过我什么。”
“你知道就好。”
“我是知道啊,可我家婆娘不知道,她起初不晓得我给您开车,最近不晓得是哪个大嘴巴告诉她,她死活不乐意,说我给她丢脸,让她在街坊邻里面前抬不起头来,还说我要是再不辞职,就抱着儿子闺女回老家去,您说这个……我也是被迫无奈呀!”
吴疏月看着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作假,不好说什么,只好问他:“多拉今天一晚上都不行?大不了我再多给你两块钱。”
“别说两块,二十块我也不敢了。”黄四苦着脸说,“我这都是偷着来的,她昨天晚上就买了火车票,说我再来立刻就走,您说说,天底下有谁跟钱过不去,我是真没办法啦!”
吴疏月望着他叹口气,这黄四是哪哪都不好,又穷又懒还嘴馋,唯一的优点就是怕老婆,吴疏月无奈,见他也是真没办法,只好又掏出五块钱给他。
“不要不要,真不行。”黄四摆着手拒绝。
“不是让你来,是给你太太的补偿。”
“啊?给她什么补偿?”
“我晓得她也是不容易,是我拖累你们了。”说完把钱往他手里一塞,转身上楼去了。
她又看着楼下黄老四影影绰绰的身影叹了口气,心想,女人的苦楚男人哪里晓得,尤其是那些没有工作,整天窝在家里面相夫教子的女人们,男人们只想到钱,岂知道邻里们家长里短的话也可比刀剑更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