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毅看着尔朱荣那始终按着靠手的双手,知道他随时做好逃跑准备,便暗暗斜眼示意。
傅无衣颇能知会,急忙托着碧纱笼膝行而前,大声道:“大将军指挥若定,算无遗策,妙谟良谋,卑职等幸不辱命,擒获得逆贼天行毅一名,并众镜宝刀一把,听候发落。”
尔朱荣对傅无衣的话置若罔闻,对着傅无衣身后的李澹招了招手。
“李澹,落兮呈上的众镜刀驾驭之法你看过么?孤听你说。”
不知何时,尔朱荣竟然已经开始称孤道寡。
众人听了都觉十分刺耳,只是谁也不敢有异样表情。
李澹淡淡的道:“众镜刀乃是当年灵山与大随天子赐西蜀国镇国之刀,须西蜀王室天行氏血脉方能驾驭,大将军若要驾驭此刀,当先行洗血。”
尔朱荣哈哈一笑:“最近我已经杀了一名天行家族中人,已经洗血换血成功了。”
李澹淡淡道道:“既然大将军已经换血成功,那众镜刀,还不速速呈上。”
傅无衣这时托着碧纱笼膝行向前已经走到尔朱荣所在宝座的丹墀之下,江畔青这时也已到他身畔,傅无衣掀开碧纱笼,江畔青拿起众镜。众镜在江畔青的手中十分温驯。
江畔青双手将众镜刀举过头顶,站起身来,拾阶而上。
身侧傅无衣也站了起来,正要抬腿迈向台阶,空气中一片肃杀。与此同时,躺在担架上的天行毅也悄悄抬起了手臂,他的手臂上忽然多了一排小弩。
尔朱荣目光忽然变得警惕。
忽然对着傅无衣冷冷喝道:“站住,你上来做什么?”
傅无衣心中一凛,赶紧又复跪在阶下。
“畔青兄弟虽然自幼天赋异禀,能够驾驭众镜这等名刀,但他武功稍有不及,卑职怕众镜万一反噬........”
随着傅无衣的跪下,谢冲也在尔朱荣阴森的目光下跪下了。
尔朱荣轻轻的咳嗽了几声,随后众人只闻得大殿上一片声的脚步声,空气中顿时紧张起来,只见大殿两边、后面嗖嗖嗖嗖忽然冒出无数人影,大殿二层的楼阁上梁上,到处都是人,一个个张弓搭箭,对准了众人......
按照计划,待江畔青行到尔朱荣身侧三尺之处便要发动,江畔青假意呈刀与尔朱荣观看,傅无衣发动攻势,三尺之近,以傅无衣的武功,一般人很难摆脱,天行毅在下面伺机用小弩射击尔朱荣的喉咙。
若傅无衣一击不成,然后谢冲、天行毅腾身而上,取众镜刀加入战团,近身搏杀。
纵使这大殿上机关遍布,侍卫们也会因为众人与尔朱荣贴身,怕伤及尔朱荣而投鼠忌器,不敢擅自发动。这在事前,大家已经演练过许多遍。何况众镜刀在,尔朱荣的任何宝甲都会一击而溃。
成功机会虽然不敢说十之八九,但总比尔朱落兮到时候受尽皮肉之苦,将众人招供出来,被一网打尽身首异处的必然结果要好很多。
但无论事前策划得多么完美,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李澹此刻却站在尔朱荣身畔,有李澹在,天行毅的众镜刀还能发挥多大威力?
众人谁都不敢想,但此时箭在弦上,已经容不得他们想太多。
随着尔朱荣的咳嗽,尔朱荣埋伏尽出,气氛骤然紧张。
空气中一根针掉下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傅无衣和谢冲已经跪下,天行毅还在担架上,江畔青还在拾阶而上,但江畔青的武功仅仅聊胜于无,他几乎没什么内力,也不会多少招式,他唯一的优势在于众镜自己有镜像一切招式的智慧而已,众镜刀他能够驾驭而已。
所有人都在尔朱荣所布置的弓箭手、刀斧手的严密监控之下。
只要尔朱荣一声令下,他们都会被射成刺猬和筛子。
江畔青距离尔朱荣身侧约六尺的时候,李澹已经从尔朱荣身边移动,拾级而下陛阶,同时,举手喝止江畔青,道:“立定,再敢近大将军身前便治尔等大不敬之罪,定斩不饶。”
大厅寂静,李澹的话显得极为清晰。
李澹不欲大殿之中产生厮杀,要阻止这场厮杀的意图十分明显。
江畔青此时也已不知所措,一切都与计划不同,身后傅无衣、还有自己此刻都在千百张弓箭注射之下,进攻的信号,他们已经约定,听天行毅的号令,天行毅的智慧、见识在众人之上。
他伪装过天行毅的色相,早已暗自心折,他知道天行毅这时候还没有发出信号,一定有他的道理,一定有他的原因。
他脑海中此刻千回百转,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本来并未想深深卷入到这场刺杀中来,他参与其中,只是冥冥之中,似乎因为众镜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不知不觉的卷入此中来,又不知不觉变化成天行毅,了解了他的识海为人,又不知不觉的对天行毅产生了好感。
他现在做的这一切,他的母亲——南陈的女王陛下至今还不知道。
他不敢想象,娘亲若是知道,该如何问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