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州那边的消息果然不是真的,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招摇出一个名头,想要借此谋一些好处。
别说打康京了,人一多起来,新仇旧怨的,内部就先闹起来了。现在天下都是乱着,瞿州那些动静也纯属正常,在知道所谓“秦洺”的名号只是噱头之后,那点关注很快就散了。
倒是胥州这里,太守彭镇梁本来因为前一年赵修石在胥州东边闹出来的那一连串动静发慌。
但是赵修石打下广平之后,又突然再没动作了,彭镇梁猜想,他许是因为损耗过剧,让赵家军不得不暂时休整。
——毕竟广平的郡守可是那位打虎英雄,赵修石在他身上碰壁也不多稀奇,只可惜没能把人彻底拦住。
彭镇梁当时是很想趁着这个痛打落水狗,但瞿州那边的事情,他比赵修石还要早知道不少。
那可是秦洺的西州铁骑!
跟着他去打康京,说不定可以分一杯羹。
——康京啊!那可是康京!怎么不比在胥州这个穷乡僻壤的破地方好?!
这么想着的彭镇梁干脆利落地放弃了攻打赵修石的想法,带上大半家当就往瞿州赶去,生怕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结果可想而知,在那个所谓联盟中碰了一鼻子灰,等彭镇梁回来之后,需要休整的变成了他自己。
彭镇梁回来之后,就开始指天痛骂那个竟敢扯着秦洺这个虎皮做大旗的蠢货,简直是一天三顿饭还多的问候。
但很快,他就没这个闲工夫了……
沉寂了一个冬天的赵修石又有动静了。
他又开始攻城了……这一次,动作却比上一次快得多。
彭镇梁很慌,实在是由不得他不慌。
他和赵修石之间,有一层杀父之仇在,要是等真兵临城下,对方怕是连投降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但慌乱之下,他还是做了一个相当明智的决定,调集仅剩的军队,将人拒与呈泗之外。
毕竟过了呈泗,便是兵临长郅,也就是他如今所在的胥州州府。
这决定的确是个好决定,但是终究还是晚了。大军未至呈泗,便被半路狙击。
对方行军之速、克城之快实在是超出彭镇梁的预料,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就攻到了眼前。
——他辛辛苦苦组织的防线像是纸糊的一样,轻轻松松就被撕了开。
彭镇梁想不明白,他也很快也没有时间去想了。
大军围城,长郅之中将领齐聚一堂。
彭镇梁冷眼看着,有人惶惑不安、有人目露悔色、也有人眼神闪烁……
彭镇梁不由去想:三年前,他围攻长郅的时候,这里面是不是也是这般情况?
他知道那人为何后悔,当年为他大开城门的,便是这人;他也知道那人为何眼神闪烁,想必那人派去城外大军的使者已在路上。
他看了一阵儿,半耷拉下眸子,声音平淡道:“诸君可有应对之法?”
无一人回答。
自然是有人想要降的,但是在座都知道彭镇梁和赵修石的恩怨,有“投降”想法的自然不会在这个场合说出来——毕竟这话相当于逼着彭镇梁去送死。
良久,有个人低着声音、不太连贯道:“长郅城墙坚固,城内尚有些余粮,若是据城死守……兴许能坚持一个月……”
其余人都没有说话。
彭镇梁环视四周,最后一言不发地离了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拦。
*
城外,赵修石一身锃亮的甲胄单骑在前,他座下的黑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情,不大安分地动着蹄子。
赵修石一脸忍着什么的便秘表情,在前面扭了半天,又拉着马缰往后退了好几步,一直到和时越平齐。
“哥……”
经过一秋一冬的时间,赵修石对时越的称呼已经成功从“徐大哥”变成“徐哥”,再到最后的“哥”。
要是能有这么一个亲哥,赵修石真是做梦都会笑醒。
他一开始因为徐淮济的武艺心生敬仰,后来有因为对方那政务方面的指点又敬又怕,有段时间的他简直是躲着徐淮济走。
但是,这段时日攻打彭镇梁,看着徐哥种种“料敌于先”“未卜先知”的能耐,他又重新燃起了热情,简直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黏到徐淮济身边的,只求能学上一招半式。
——连徐哥日常的政务拷问都不能阻挡他的热情。
“哥,咱们真就在这儿等着?……我和彭镇梁的恩怨,你也是知道的……我觉得、我觉得……他怎么也不可能……”
——不可能的开城门投降的。
赵修石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城门那边的动静。
在一众士卒的注视之下,那城门……缓、缓、的、一点点地打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