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修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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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看向时越,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崇敬:不愧是徐哥……他刚才竟然怀疑徐哥,脑子当真是被驴踢了!
——彭镇梁确实不会投降。
但是,他的下属却不一定:提着人头来投诚,这算是基本操作了。
时越早在出兵之前,就派人同长郅的许多将领接触过了。
——打仗是个技术活儿,要是只在战场上短兵相接、拿着人命去填,那真是再傻不过了。
事实证明,世上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只有挥不好的锄头。
只是……明明他都是当着赵修石的面挥的锄头,可赵修石竟然还问“彭镇梁会不会投降”?
时越:……
这孩子,还是“作业”做得少了。
赵修石正一马当先地进城去接受投降,全然不知道自己进城之后,会面怎样的竹简大山。
*
胥州易主,这事若是搁在往日,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消息,足够许多势力将其放在心上,衡量个一二。
起码试探试探的这个新人太守是个硬茬子、还是个软蛋,这种基本操作总会有的。
但是,另一间事情的发生,却让人彻底没功夫注意胥州这点小打小闹了。
三月刚临,宥州樊誉不知道哪里找的一个四岁大的小孩子,说是当年陵阳王后人,也就是所谓皇室之人,然后拥立这个黄口小儿就这么在宥州登基为帝。
当然,一应政事军务都由樊誉来代为处理,说是效法当年的“安国公”。
不像去年瞿州那一场“攻打康京”的闹剧,这一次才是真真正正、切切实实地反!了!
……毕竟,这一回连新皇帝都立了。
做法不一样,理由自然也有所不同。
先前瞿州要攻康京,打的是“讨伐叛逆、以清君侧”的旗号。这次宥州之事,连皇帝都新立了,自然不好说什么“清君侧”之类的话,他说的是“皇帝昏庸、残害忠良”……
——至于被残害的忠良?
当然是突然暴毙的“安国公”。
当年安国公过世的内情,许多人都知道。
他们却都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保持了沉默,有人心灰意冷就此告别官场,也有人仍在朝堂之上苦苦支撑、希望看到下一个奇迹……
——贪生怕死?还是怕那人从容赴死的心血就此白费?
过去这么久了,许多人早已经忘记了,他们当初是由于何种缘由保持的沉默。
他们只是紧紧地闭着嘴,假装若无其事、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些真相,像是深埋在血肉里的毒疮,碰一下就疼。
——那就不要碰,由着它在身体里慢慢愈合……总会好的……
他们这么相信着。
可如今,这一次,樊誉的作为,不管他本意如何,却像是一柄锋锐的匕首,直接切开那看似完好的肌肤,直直扎入血肉之中。
痛、痛彻心扉……
到了这时,他们才终于发现,那毒疮从来都没有好过,反而是随着时日的推移、化脓溃烂,被这柄匕首一桶,流出来的竟然不是血液……而是腥臭的脓水……
是啊,当初有这么一个人,一生为国为家——扶大厦于将危、挽狂澜于山河,在大昭末路之时,成为万民指引。
这样一个人,却最终落得那样一个结局。
而他们……却只是沉默着、知道一切真相地沉默着。
何其可恶……又何其可悲……
多少人听闻这个消息失声痛哭、又有多少个人捶胸顿足?
但不同于隐约知道内情的达官贵人,于平常百姓而言,这实在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消息。
樊誉在某些方面实在是天赋卓绝,起码他是这个时代,少数认识到人民群众力量的人。
一般而言,这时所谓“昭告天下”,其实只是给少数文人看的檄文,百姓们斗大的字不识,让他们明白那些辞藻华丽的檄文上的内容,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樊誉实在是个能耐人,他不仅是发了檄文,而且别出心裁,又是谱曲又是编故事,于是安国公为大昭鞠躬尽瘁,却终究被皇帝暗害、不得好死……
这个故事,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带词的小调朗朗上口,连不知事的孩童都能唱上几句;说书人的故事在一个个茶馆重复,又经由走商传遍四方。
一时间,天下震荡、万民哀恸。